“这里是......”
齐乐铮觉得说不下去了，嗓子好疼，这是怎么回事，她还没来得及问，就听那头冷冷传来一句，“这里是哪里？自然是你不该来的地方。”
听听，多么体贴入微、毫无人性的回答。
拜托了，行行好吧......她是病号！身在飘摇中，咱们江湖人不是更应该互相关爱吗？指错了路还如此嚣张...
“还有其它问题吗？”
齐乐铮觉得眼下真是又困又饿又难受，她听声音知道这人分明是之前遇见的那个公子，她一肚子的疑问和不解，却只能在无声的高压下，默默无言。
她不会问其它，或者说她觉得问了。。。。。。估计也不会得到啥回应。
别问为什么，这是上苍赐予她的直觉......囧......
直挺挺的躺着，借着一点点夜色天光，她注意到对面的天花板上貌似有什么东西在动，她好奇心不大，却不自主的眯起眼睛想要看清楚那是什么。虽然这几日在山中生活，她真的不太适应这里的各种新奇玩意儿。
“退下。”
还在犹豫该不该开口问这是什么，那边就不再有任何动作，似乎是定住了一样，渐渐地......貌似消失了？
齐乐铮越发觉得头脑正在陷入新一波的昏迷，她努力睁大眼睛，想要阻止因困意上涌带来的慵懒。可就在她觉得稍有成效的时候，一只手覆盖住了她的眼眸。
“休息。”
休息？不可以，不能休息......齐乐铮内心挣扎着呐喊。
可是那只手太温暖了，暖到让齐乐铮的眼皮迅速闭合，陷入昏沉。
“你这是什么情况？”
不远处的书橱旁，不知道什么时候立着一人，看样子已经站了很久了，他此刻歪斜着身子，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觉得实在想不通。
“一回来就见这光景，怎么，你难道不打算回宫了？”
他似是闲不住那张嘴，好笑似的发出又一声疑问。
屋子里一直没人搭话，随着这两次发问，被问的人没想过回答，也没有回答，很快屋子里就又安安静静的。
可能是觉得不被搭理被冒犯，那人站在那里，不再说话，但须臾间手一抬，有一长绫飞奔出袖，直冲床上的齐乐铮。
“你有完没完。”
总算听到一声回应，男子嗤笑了一声，对即将打在齐乐铮身上的白绫收了力。白绫瞬间以一种柔柔和和的姿态趴在齐乐铮身边。
“真有意思......”
男子依然独角戏一样自说自话。
“东都皇帝真是好闲情。”
言罢，转身离去，似是不再愿意继续搭理这眼前的两人。
屋内的男子也不看他，随他离去。
他坐的有些久，站了起来，随手开了窗。月光瞬间倾泻而入，温柔的洒在男子面庞上。
这时节不定时的就会微雨菲菲，多数时间里花香四溢，明月皓皓。此刻虽是傍晚，景致却也迷人。
“你真是不该回来。”
像一阵轻叹，男子默默伫立，再没下文。
他许是沉浸在一种回忆里，又或许只是浅浅发呆，模样在月色映衬下越发魅惑，周身的刺绣反衬出清浅光芒，整个人沐浴在月色下，显出遗世独立的味道，却又别样精致惹眼。
不多时，那刚刚出去的人又折返回来，手里多了一沓东西。
“隔壁谈？”
他扬了扬手中的纸张，全然不看床榻上睡得沉沉的齐乐铮，声音也不知道收敛，全然一副无所谓的神色。扬眉看着对方把手伸出来，抬手一躲，“顾子吟，她什么身份？你大可不必这般亲力亲为。”
男子抬眼看他，眼里全是凌厉。
“许逸尘，我的事不用你管。”
没料到会被怼，那人沉不住气了。
“你别告诉我，你另有打算了。再过几日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东西集齐，你何必还要自找麻烦。”
自找麻烦......
是啊，可这些年，他不是一直都在自找麻烦吗？还差这一次？
不由分说，顾子吟率先踏出房门，在门旁外侧半侧过身，垂眸掩去了有些不舍的情绪。名叫许逸尘的随意扫了一眼床上的人，转身紧随其后，两人一同来到了隔壁。
室内装潢雅致大气，幽兰花香淡淡萦绕，修竹三两枝，牡丹开的正好。
“别忍着了，说吧。”
顾子吟闲闲的坐下，以手支着下颚，模样清俊贵气，丽色更甚。
许逸尘想了想，先把东西交给他，这才立于一旁细细道来。
“咱们要找的两样东西都在这沓纸里了，我才做好标本，方便拿回去。顺便插句题外话，咱们在太后那边的线人来报，张家小姐是这次皇后的内定人选，不出意外，两个月后就会进宫面圣了，你看着办吧。”
顾子吟没答话，接过纸张大致看了一下，便说道，“张丞相家的女儿才情甚是高雅，那会儿还专门办过诗情大会来着。”
许逸尘实在是无聊，言语间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留意。
那会儿？
许逸尘想起来了，那真是太久之前的事了。
权贵家的小姐们饱读诗书，到了年纪就会办诗情大会，说是诗情大会，其实也是达官贵人们相互促进感情、增加交际的一种方式。
许逸尘忽的心里不稳，等等，张家小姐办大会那年，好像发生过一件大事......
来不及思考过多，嘴比脑子反应更快的许逸尘脱口道：“真没想到，那张家小姐果然还是赢了。”
顾子吟知道他意有所指，也没说什么，只是觉得挺好笑。
“当年那事儿传的那么广吗？”
许逸尘听了这话，一下子笑逐颜开，笑的有些贼兮兮的。
顾子吟看着他那不可救药的迷之微笑，心说此人真是太八卦了。
“当年那事实在轰动的忒厉害，很多人押注了，你不知道？”
顾子吟拿起桌上的热茶，浅浅啜饮。
年少时多轻狂，一群人聚在一处，不论家世，更多的是少年人的恣意与酣畅。
张家大小姐与人做了赌，说是四年后自己会登上后位。
皇后之位。
这言论一出，整个京城都炸了。
这种事情，往小了说就是孩子说笑，毕竟那时候一帮孩子最大岁数才十四，往大了说那就不好说了。
听说此女言语一出，几乎是相当快的速度，太后就知晓了。那会儿顾子吟也不过十七，刚刚登上那至高的位子不过两年，整天忙于政事，动辄一脑门子的机关算计。
事出不久，太后在一次家宴上，咪咪着眼睛笑呵呵的看着顾子吟，问自己对张家小姐感觉如何，那口气硬是让顾子吟从太后的慈爱眼神中生生读出了一丝危险的感觉。
“你一个男人，天天八卦城里城外的糟心事，也不嫌无聊。”
许逸尘没理会他的讥讽，像是很得意一样，继续回忆当年。
“总之当年我也是下过注的，眼见着事情成定局，总归是心事落下一笔，轻松不少呢。”
其实是赚了不少......
他没看对方神色，继续自说自话。
“你今年二十有一了，后宫一直没人，大臣们那望眼欲穿的样子你还没看够？这张姑娘人不错才情有家世绝对够格，你还犹豫什么？”
顾子吟此刻觉得他话真多。
一页一页纸张翻过去，心下了然的合上。
对方见他这般，知道他心里有数，也就拿起那叠纸，凑向灯火阑珊的方向。
火势由弱渐强，慢慢的转向燃尽，火光在两人的眼中跳跃了最后一下，便不见了。
“哎~”
许逸尘故作清闲似的一边看着灰烬落成灰堆，一边拿眼偷瞄着一旁支着下巴看灰烬的顾子吟。
“要我说啊，张小姐就算没有那些个出身条件，人家对你一往情深那个架势，你都该头个考虑。”
一往情深......
顾子吟没搭理他的话里有话，闭了眼睛，朱唇轻启。
“你可以走了。”
清风微微吹拂过顾子吟的脸庞，室内花香更浓。
他守了一夜，现下真的太累了。
许逸尘知道他一夜没合眼，也不说什么，此刻忽然就转变风格，把自己成了“哑巴”。看正桌上摆着的一堆褶子，和将将用完的墨汁，二话不说，走过去研起墨来。
“呵。”
顾子吟复又睁开眼睛，觉得蛮新奇。
“你平日里交了差就想着跑出门去玩儿的人，怎么今儿还勤快起来了？”
许逸尘没搭理他，想想不怼他又难受。
“我这不是看您老人家忧思为国的熬夜心疼您嘛。”
“......”
“闭嘴吧你。”
“遵旨。”
“......”
顾子吟养神的时候掐算了一下时间，齐乐铮约莫躺三天就能下床了。
可下了床之后呢？
他心里百转千回，不知心底深处冒出的丝丝期许算怎么回事儿，干脆就这么继续闭着眼睛自顾自的期期艾艾得了。
闹心巴拉的。
三天过去，齐乐铮下床了。
下床的第一件事，就是伸懒腰，吃饭。
面前桌上一堆美食，心情大好，简直要忽略了自己身处虎狼之地的处境。
她这几日油盐不进的怨念攒在一起无处安放，终于在下床的第一天释放出了不小的欢脱。
而冰刃山庄的模样，在这几日的昏沉过后，向她展现出了她可窥见的一角。
这可是她努力争取来的。
就在昨天，顾子吟大半夜的来看她，她那时已是百无聊赖两眼放空就等饿死，没成想，没等到饿死，倒是等来了顾子吟。
他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堆文件似的东西，往就近的桌子上一放，自发的研起墨来。很快就进入了提笔写字状态。从齐乐铮的角度，刚好能领略他温和时的低眉顺目，以及皱眉时暴躁无声。
她忍了忍......
“这位公子，有吃的么？”
这是她和顾子吟说的第一句话。
“能不能给我两个馒头？”
这是她和顾子吟说得第二句话。
“要是没有馒......”
“你明天才能吃饭。”
“......”
她真的太饿了，这两天肚子咕咕直叫唤他听不见吗？做个人吧！
“公子......”
“嗯。”
“我现在身在哪里？”
“冰刃山庄。你没猜到？”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而且还苟活着。
“因为我好心。”
“好心？”
齐乐铮从来不知道饿人家三天算什么好心，但是她真的觉得这种有气无力的状态快让她崩了。
“那我为什么现在不可以吃饭？”
这话，她其实是对着棚顶说的，她实在不想知道答案，她感觉自己快被饿死了。她眼下的提问完全就是为了消磨饥饿带来的痛苦......难道这就是冰刃山庄的可怕之处？软刀子？
这边她还在思绪纷乱中腹诽，可那边却传来了轻笑声。
齐乐铮对此很不解。
但她太怂了不敢问。
笑什么？很好笑吗？有什么可笑的？
“其实......我很想问。”
顾子吟停下笔来，心情似乎很好。
“比起吃，你难道不好奇我为什么不杀你吗？”
“......”
齐乐铮忽然就，不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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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乐铮对小时候的记忆很淡很淡，她只知道自己是被卖到杀手组织的，至于是被谁卖的，卖了多少，那就不得而知了。但是那会儿，身边的刺客哥哥和姐姐们经常打趣她，说她是个很贵很贵的小东西。刺客头目整天找个时间不定点儿的对着她吃饭，还总问她“想吃吗？”那会儿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胃口却蛮好的，每次被问道这个问题，就开嘴大笑的说“想。”然后就在光天化日之下，众人不堪入目般的转身之后，头目抱着她，“啊——”。
虽然是刺客，但是头目的吃喝可讲究呢——那小小包子上竟然也能镶上花，那花糕里面的馅儿都是颜色漂亮的水晶冻，味道好的不像话......
她一口吞下一个小包子，顿时整个人都美滋滋的。
不好，口水要流出来了......
现在想想，自己能成为吃货，完全就是得益于头儿自小的栽培啊。
......
可此一时彼一时，眼下躺在床上的齐乐铮真的后悔：吃吃吃就知道吃，不是还没饿死吗？不就是饿了三天吗？一个劲的问那么多废话干嘛？把这人问急眼了要命啊！
那方顾子吟已经抬眼盯着她很久了，似乎下一秒就要吃人似的。
齐乐铮稳了稳心神，告诉自己那全是错觉。
那可是美人，美人怎么会那么凶残，自己简直太不像话了，不像话......
这么一轮自我安慰式的洗脑过后，齐乐铮清清嗓子。
“公子真是说笑了。”
“何以见得？”
“......”
这步步进逼的架势，齐乐铮望着棚顶决定豁出去了。
“我相信公子的美是由内而外的。”
“对不住了头儿”齐乐铮默默地想，“我今天这么违背良心无耻说谎，真的都是为了能活着回组织去见您老人家。”
她这边生无可恋似的内心泪流成河，可那边对这种答案完全没有准备，顾子吟愣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
“多谢。”
“客气什么。”
齐乐铮硬着头皮，眼睛直直的看着棚顶雕花，狠狠地克制着自己看对方的想法。
“......公子是......庄主？”
微风淡淡的，不时的吹过齐乐铮的面庞，室内安静的仿佛落针可闻。屋外的小虫时不时地发出规律的声响，似乎是在对话一样。
“嗯......我叫顾子吟。吟咏的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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