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花不知道的是,关于家养的牲畜,生育很力都很强,在岸村还没听说过有因生仔而发生难产的牛羊,就连狗猫也没有。经过这个事后,莫阿崇不知道从哪儿听到一个新名词,说傻花给母猪的这个产仔过程是剥腹产,是城里人生孩子的待遇。而岸村所有的已婚妇女,迄今为止还没有开创过剖腹产的历史。
还有一次,傻花和莫小平的大哥莫小吉的媳妇赵小美,妯娌之间因后门小渠倒脸水发生口角,结下恩怨,让本就不和睦的二家人势同水火。后来二人再次发生口角,你一句我一句吵得很凶,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地出来,似要把整个村掀翻才肯。赵小美说她拿瓜瓢到她家米缸里淘米,为报复那芝麻事竟然做起了偷米贼。傻花死活不承认,称到她家房间来,主要是看看放在房间里大规格的米缸,测量一下能装多少米,因为自家米缸太小了,要换一个新的,一时半会儿又没个定数,太大怕放房间里太挤,太小又怕放不下米,两家房间是一样大小的,压根就没有想要报复那档子事。
这个话让赵小美听得晕头转向,脑子象烂盘子一样。她后来找到莫小平痛骂了一顿。肚小怕事喜欢息事宁人的莫小平没怎么帮傻花说话,任由赵小美在村里满城风雨,添油加醋给闹腾了一番,把傻花泼了满身的脏水。
这事原委是,傻花本来就对颐指气使盛气凌人的赵小美不满,对她平时老是把她家的家庭丑事往外说就愤愤不平,心里忿恨,想不出报复的高明点子来,倒洗脸水溅上了正站在门口刷牙的她,要想给她一个教训,发泄一下积着的情绪,不想对方泼辣个性不变。傻花改而求其次潜入其房间偷她几把米,不想被发现,给抓住了尾巴,惹来了一身臊。
傻花不太会干农活是一个事实,有点百无一用是书生的味道,与徐青在一起的那段时光,没学会多少,只是在锄地、种菜、种番薯、插秧时会个大概,比如她会做插秧的动作,却不会排兵布阵,插下的秧苗上下左右没有排列整齐,都是散兵游勇,陈容不整,象兵马佣被推倒一样。周小梁说她屁股没撅好,身子蹲下去七拐八弯的。
由于无知和缺乏经验,她也闹出了不少笑话。有一次,她提着农药瓶跟着莫小平到小蛇溪田里给稻谷治虫。二人分扛二个治虫喷雾器,分片进行药治。
一个来小时后,好不容易将一亩多的稻田喷洒完毕,莫小平发现有一半的药水还没打完,瓶子连盖子都没打开,于是就问傻花怎么回事。此时傻花才恍然大悟,原来她打的喷雾器里没加药水,加满水直接去喷就想来治虫了,等于是给虫子送水喝来解渴了。
当时莫小平气得说不出话来,不过他也后悔,作为比较了解她的人,灌水前应该帮她把药水注满,人家毕竟是第一次干这个有点技术含量的活,要手把手得教,包括剂量多少、容器里水位的高低等。
傻花不想上山,出外干活不多,她家那几块地那几片山也不太熟悉。有一次,她一个人上山挖竹笋,中午上去,到晚上六点多莫小平一个人晚饭吃罢坐等着她,但她还没下山。莫小平到竹山上找也不见她的影子。
他慌了神,叫上“六指”莫小吉等兄弟几个,一路上他又忍不住看了小吉的第六个手指几眼,他觉得那极像后山毛竹园的笋长叉了,特别多余,好想一刀挥过去干净利落地予以斩掉,这样美观得多。他们打着电筒举着火把,把后山翻了个底朝天,4小时后在小吉的提议下,才翻越过后山,在湾村凌岩峰顶的土地神破庙里,找到了吓得六神无主窝在神像后面地上簌簌发抖的傻花,傻花说当时她几乎灵魂出窍了。
原来她上山后,在竹山上没挖到竹笋,想到后山去采几个蘑菇,蘑菇也廖廖无己,没采到几个,她越走越远,天色昏暗时找不到下山的路了。山上天色暗得快,当黑暗笼罩过来时,她慌不择路,彻底迷了路,发现一个破庙就进去躲了起来,她生怕山上坟墓里的鬼跑出来索她的命。
莫小平虽然个性内向,但脾气暴躁,性子急躁,大部分从事于农活的人都这样,他也不算出挑。在傻花总是这样那样屡屡出洋相,还不经用时,他是忍无可忍,于里他家里的吵乱声,不堪入耳的骂娘声,傻花声嘶力竭的哭骂声,隔三差五地传了出来,慢慢就传遍了全村。
莫小平到田里的路上,被邻居看到时,大家说他脸色难看,神态阴郁,口里念念有词,有时一路低骂着走,一直没抬起头来。
但在孩子没出生前,这些对于甘于安身立命辛勤劳作的莫小平而言,还是很够忍受的。
可笑的是,傻花在言语和思想上也很“傻”,很傻很天真,外在反映在她的异想天开,张强说她天马行空,做青天白日梦。
她对于当前这种下地上山按部就班的生活感到厌倦,由此生出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在莫忠和莫愚刚出生以后就逐渐多了起来,有时过于忙碌,也会偶而嘣出一句二句,莫小平听得多了,根本没空搭理她,也没怎么进入耳里,因为根本没当回事。
夏天的中午最为酷热,整个天空上的云象火球,不断向下面喷吐着火舌,晒得整个岸村似乎都要冒出火汽来。
和往常一样,吃过饭之后,“驼背人”陈明、陈东等人陆续到“大脚凳”周永兴家的院落里,坐在长木凳或者小竹椅上,将中间一张小木桌子围成一团,用扑克牌打40分或者接龙。
全身仅着一条长裤衩,上身胸腹部两边的肋骨象包村赵屠户家售肉架子上挂着的一条条牛排骨的周永兴摸到了五张牌,是四张10和1个红司令,不由得暗自窃喜,额头上的汗也水滋滋地冒了出来。他双脚上的血栓青筋也勃了起来,条条象美杜莎头上的蛇。也许是因为激动坏了,他掩饰不住那高兴劲。
“傻花嫂来了,你这是要上山啊?”陈东一转头,发现了傻花。周永兴家院子朝正南方向的石子路上,是三条通往东南北三个方向的小路,由于房子位于村子中间,村子里大部分人上山下地走邻串户经过的人都能被看见。
“上山啊,阿嫂!”同时年龄稍大,还没轮到打站着一边看的“大蛋”林业闻讯也抬起头来,看到了傻花从路上经过,顺口也问了一句,他的左脚随着身体子的左转,也随之向右侧一挪,短裤衩里那二个蛋蛋也移了位,快要从裤缝里掉出来了。
他里面贴身的短裤没有穿,大凡村子里穿外短裤的,都没穿。林业“大蛋”的绰号,就是陈明康的儿子陈康一次无意中在相同情形下发现的,他的那个很大,于是就给上了号。这使同龄的周新获得了赞同票,他说从小几个人在飘渺峰上比鸡鸡大时,林业的就比大家大了一圈还不止,鸡大,蛋也大,叫“大蛋”也算是文雅了一些。
“没哩,到周荣家买包盐!”傻花回答过后,脚步没有停,顾自低头走路。后面跟着周荣家的小女儿周慧,手里捧着一个如苹果大小的铅碗,用筷子扒着里面的二片番著,上面沾着星点的几粒米饭,二条鼻涕如蚯蚓般在爬着,头发零乱,如《平凡的世界》里面矿工家属的孩子。
“傻花,你将来还有什么理想啊,说出来大家听听,给我们也启示启示?”把背心放在肩膀上光着上身的陈东抬起头来,看着傻花一本正经地问。
听到此问题,大家全都转过头来,似笑非笑把目光全齐刷刷地投向了傻花。
“孩子出生后,我要带他们到城底江心屿玩,那个地方村里还没其他人去过的,接下来还去中山公园玩,在这二个地方玩过之后,将来还带他们到北京玩,看天安门和毛主席像。”
傻花低着头一口气说完,一朵红花涌上脸颊,几个快步就跑远了。
“哇,你的理想好伟大啊,到时候可要带我们去噢,你说得对,我们都还没去过啊,走都不会走唉!”听到她话,戴着一双黑框眼镜的王国和在她身后喊起来,接着周永兴等人一阵哄笑,弥漫在她身后的烟尘里。但有人说王国和是假斯文,眼睛根本没有近视,戴的是平光。一个跟读书看书毫无关联的人,凭什么戴着这玩意,看上去象个为日本鬼子进村担任翻译和向导的汉奸?
随着二个儿子的出生,一年365天,傻花的手脚象一个机器一样,每天都在运转,就没停过,她觉得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无论怎么苦的日子,都会过去,孩子一年一年渐渐长大,傻花一直悬着吊着的心也随之慢慢放下来,后来她都不敢想象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
此时的傻花,好象变了一个人,生龙活虎起来,一袪萎摩的精神状态,每次出来都是精神焕发的,衣着也光鲜亮丽起来,完全丢掉了邋遢肮脏的样子。
这个状态反射在她身上,不知其思想的源头在哪里,她多了许多奇思妙想,思想动态上很不安分,好象飘渺峰上的那眼泉水,一直在翻滚着。
傻花说得多了,有些还成了经典,让在小学背不了一首“咏鹅”的周永兴等人,随手拈来引经据典,在各种场合下不断嵌入“傻花说”或“傻花说过”,人言可畏,慢慢就在口头上编成了傻花语录。
但是在家或者在外莫小平在的场合,傻话被人相逗说出的话,往往又惹得莫小平破口大骂:“家里家外事情堆砌成山,还整天想入非非,番薯吃得太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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