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林夷和林文汉,我直接排除了,作为站在公道正义立场的他们,还不至于为了自己所坚持的一方而直接了断另一方的命,他们还做不到仗剑走江湖,视法纪为无物,“路见不平一声吼”英雄般锄强扶弱的程度。
听了我对于案例排查情况的介绍,杨树一边沉吟一边说,话语断断续续,让我听成完整需要在脑子里进行整理:“对关系人排查要按次序进行,圈定以案发地为中心,如一石子投在水里溅起水花一层一层往外进行筛选排查。比如在行为地没有排查出嫌疑关系人的话,可以调查嫌疑人的出生地。”
一个在湾村小学同班现在同级不同班的同学李建国,成为了我索取调查对象线索的来源。
到湾村,要经过一座梅雨古桥,下面是龙溪,也是我们的母亲溪。其源头从瓯海第二高峰凌云山系的溪水汇流下来,汇成溪流,穿过山谷,再行经过岙村、岸村和包村等村田野,奔袭到乡上,经过西山,汇入泽雅镇上的大溪水。
桥架在飘渺峰和湾村的羊角山之间,距下面的龙溪约有50来米,龙溪潭就在下面,看上去深不可测,阴森恐怖,是这一带最险的桥。岸村的林花跟老公林强吵架后,曾经跑到潭里要自杀,跑进去一半,水位到腰齐了,被林夷跑进去救了出来。据说当时是一家人刚起床,林花到隔壁尿尿,孩子爬出来摔在了床下。林强不依不饶,对林花大骂出口大打出手,林花一气之下,就去走绝路。村里人的看法倒都是一边倒,都说是林强不好。从小父母亡故的林强,寄养在叔叔林强友家,长大后不知哪里来的狗屎运,娶来了林花个子高挑容貌皎好人又勤劳的媳妇。按村里一般人的看法,林强是要打一辈子光棍的,一是没有父母,家庭成员不全,其他兄弟姐妹也没有,肯定得吃亏,二是林强从小精神就不太好,脑子有点毛病。李医生了解情况后偷偷向人透露,这是遗传,他父母早逝也跟患有此病有关。
这种类似的事情,在岸材发生的不只一次。
湾村的地形结构跟岸村不一样,岸村的房子建在一片山坳斜坡上,两边依山,形似半圆,南西面大部是梯田。湾村的东首和西首是整片山崖,西高东低,稍稍呈凹形向内切,中间一条大峡谷虎溪穿越而过,水流呼啸着或者淙淙着往下奔出村口,与龙溪交汇,流向乡上。
全村的房子就建在南北两侧的高山山体和丘陵山地上,一间间散落各个稍显平整的地块上。
一直憨厚老实的李建国,对于我的访问知无不言,让我发现了傻花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傻花与莫小平家境相似,姐妹七个,可惜不是生在天上,否则就是绝代芳华的七仙女了,让皇帝的三宫六院都无颜色了(这个家伙看过高中课本上的《长恨歌》)。
“郑金寿郑小英他们看女儿和儿子的眼光是不一样的,看到女儿们在眼前晃来晃去,很是烦忧,整天忧心忡忡,眉头紧锁,看到儿子眉开眼笑,连娇宠也专心致志,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他们重男轻女很过分。
“他们的一门心思就是把她们尽早嫁出去,最好是办一个集体婚礼,郑家一天嫁七个,省事,还能载入历史,把余下的心思全都在唯一的小儿身上。”
李建国说得有点激动起来,带上了评论色彩:“不能忽略的是,为了生这个小弟,郑小英流了湾村水库容量的眼泪,背负了羊角山一样沉重的委屈。
“郑小英自傻花二姐小春生下来后,强忍住分娩地痛楚,首先要做的事情就要看抱在接生婆手中的小春,她不看脸,不管孩子胖瘦俊俏,也没问多少重,只是把一半渴望和一半悲伤一半湖水一半沙漠的复杂目光投向小春的两腿,当再一次看到空空如也,又是一个没带棒的女儿身时,眼泪就喷涌而出,一下子溢湿了枕头。在旁边的郑金寿,也是阴沉着脸,默不作声,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
“作为第三的傻花落地之后,郑小英不敢看了,用光死死地盯着郑金寿,他一直拧紧的眉毛没有舒展开,而是集束成了一个草绳的结,目光黯淡下去。
“郑小英就一把抢过还没穿上衣服的傻花,母子抱着在床上号啕大哭:皇天啊,你怎么这样对待我,让我的命这样苦,我前世做了什么孽啊,连一个儿子都不给我。老天爷真残忍!
“鬼哭狼嚎的声音,吓得傻花停止了人生第一声啼哭,扑闪着一双小眼睛盯着她,里面满是问号:人间怎么都是哭声,是在送我终么,还是迎我生啊?
“接下来郑小英和郑金寿遍寻周边各地香火旺盛的庙宇,省吃俭用,把卖掉雄鸡和牛羊所得那份改善生活和过年的钱,用来买大香烛,一担一担往各个寺庙里挑,求神拜佛,求一子降生郑家。
“但天难遂人愿,虽然孩子如爆米花一样降生,但还是四妹五妹六妹七妹,统一没带棒。
“郑小英好象入了地狱一般,是女儿们的生日,也是她精神和身体上的双重受难日。当七妹降生时,她好象傻了一样,躺在床上没有动弹,一声不吭,40天的过月子日子里,只吃了10几天饭,人瘦了一圈,没说一句话。郑金寿觉得这样会出人命,叫来了李医生,在付了1.5元开了药之后,郑小英吃了药,李医生又上门三四趟加药,才慢慢恢复过来。”
我相信这个现象的经过,有价值观单一时代的因素,即在闭塞的山村,家里没个儿子,父母出来是见不得人的。一方面是传宗接代,如没有男丁来传代的话,那郑金寿到这一代就断了血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是为别人家传代的,下一代都不姓郑了。在讲究代代相传人丁兴旺的传统思想下,这是很大的问题。另一方面没有男丁的家庭势单力薄,在村子里地位下降,容易遭人欺负。村子里一出来就大声说话,唾沫横飞,横行霸道的那几户人家,无不有四五个儿子。
李建国继续说:“郑金寿郑小英平时都是闭门谢客,郑金寿连到村头榆树下看其他人下棋都不敢去了。因上山下地出来在路上也都低着头,邻居遇见了,向他打招呼,仅仅是噢轻轻回应一声,没有多余的第二个字,主动抬头跟人说话或者打招呼,基本上不会发生。
“那时已经16岁的傻花,有一次跟我妈妈说,那时她其他事情倒都不怎么害怕,最怕的事情妈妈会哭瞎眼睛,烧饭看不见了。”
李建国在沉思中一边回忆一边说,语速慢了许多:“有一天小春不在家,傻花不想一个人上山,被郑金寿拿着小竹子满村子赶骂。
“自小春和大姐出嫁后,傻花就担起了家中长兄和大姐的责任。本性有点懒惰的她,被郑金寿郑小英用棍棒赶着上山种番薯马玲薯,下地插秧苗喷药水。
“郑金寿还想教她耕地,她一看到那个被老牛拉着的犁耙下面装着雪亮的耙刀,就对郑金寿说,这是刀山火海,一上去就要死,我还小,还不想死,就再也不敢把脚迈上去,哪怕郑金寿的吼声象震天一样响,比赶牛的声响还大,虎溪里的浪花都激起来灌溉了。
“转机发生在傻花出嫁前二年,郑家终于添了一个男丁,而郑小英再也不会生育了。八个子女,湾村这一代人里生得最多的家庭了。
郑金寿郑小英把所有的功劳都归功于求香拜佛,把家里面大大小小的家禽全部杀掉,包括才三个月的母猪,二个月的鹅,挨个到以前拜过的各个寺庙进行祭拜致谢回礼,对于猪头则不惜跋山涉水用了二天时间献给了茶山的香山寺,据说当晚就住在庙里,在菩萨像前跪了一夜。
“自小弟郑金宝出生后,傻花就想嫁,因为父母上学年龄到了也没有告诉过她和妹妹们,除了骂着赶着她们上山下地做农活之外,就是叫住在村上头的王媒婆给介绍婆家。这是他们在儿子出生后除了把他养大之外,最为紧迫和艰巨的任务。
“傻花有时会提到,难道她们真的这么不配在这个家里么,父母这么驱赶着她们。即使是家里的一条小狗,也要给找到暖的窝之后,才能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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