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天走了后,钱眼家里就他一个人了。
钱眼干脆就住到学校里了,他除了抓学校的常规外,利用所有的空闲时间,再建了两间卧室,他自己一间,柳叶子和刘老师的女儿一间。
然后呢,他就是为学校修台阶,从山脚的大田开始,修了有两米宽的台阶,差不多有一百级,有了这些台阶,学校一下子显得特别有气派,这些做了后,钱眼又在学校周围开始种树,栽竹子了。
钱眼做这些特别上心:
“柳妈,我一定要给二妹子一个环境最好的学校。”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钱眼开始倒计时,还有三年零158天,钱眼每天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用粉笔改写一下自己床头的日期,他算是数着指头在过日子。
同样,数着指头过日子的还有刘老师的女儿,不过,钱眼是每过一天就多一分期盼,而她呢,每过一天,就多了一分煎熬,同年来的知青,已经完全回去了,在她后面来的知青也有不少人通过各种渠道回城了。
学校的老师都已经换了两三批,她还留着,对她来说,真是度日如年。
她的脾气也越来越怪,动不动就拿柳叶子来生气:
“你饭做得太硬了,你让我吃石子呀。”
“你饭做的太软了,你以为我八十岁了吗?”
她这样的举动,让钱眼都看不下去了,她是柳妈,不是你家的用人,钱眼下决心要和这孩子好好谈谈。有天晚上饭后,钱眼说:
“孩子,你帮柳妈收拾一下吧,”刘老师女儿很诧异地抬头望着钱眼,这是以前没有过的。
“从你来严家滩的第一天开始,柳妈就在照顾你,无条件地照顾你,基本上你就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你不可以为她洗一次碗吗?”
钱眼定定地望着她,那孩子放下手中的书,慢慢站起来。
“首先你要明白,不是我要来严家滩的,其次,也不是我要她来照顾我的。”
那孩子说完后,回了自己的卧室,把钱眼和柳叶子谅在一边,钱眼和柳叶子只能面面相觑。这孩子难以沟通啊,钱眼第一次感觉到了为难。他觉得郁闷,想出去转山散散心,正要起身离开的时候,没有想那孩子又走了出来:
“有个事情顺便说一下,知青中已经在疯传,说北京的大学要来选几个工农兵学员。这次无论如何也该我了吧。”
那孩子定定地望着钱眼,仿佛是要钱眼给她一个名额似的。钱眼真不知道该做如何回应。而就那在那个周末,那孩子回家去了,刘老师却找来了。
“老钱呀,我都不好意思了,只能来跟你添麻烦。”
钱眼有些吃惊,刘老师人老了一大截,原来有点驼背的他,现在是真正的驼背了,而且刘老师身上的衣服明显看得出起码有一两个月没有脱下来洗过了。
“老钱呀,我打听了,这次确实有北京的大学来招收学员,我女儿她一直的梦想就是读大学,这次是个好机会,错过了,就真不知道要猴年马月了。”钱眼说,
“刘老师我们这下面绝对没有问题,我就是去求书记或者一个一个去求社员都没有问题,主要是……”钱眼用手指了指天,刘老师点了点头:
“我知道,下面没有问题,主要取决于上面。”刘老师说,
“我打听到了,县知青办主任是你们公社的人,是你们公社七大队的人,他的家就在七大队,他老婆还在务农,据说他曾经当过老师。”
钱眼想说这个人自己不认识呀,能帮什么忙呢?可他忍住了,他清楚刘老师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来找自己说这个的。刘老师从身上掏出了一包东西,那东西是包了好几层的,刘老师说这是他祖上留给后世子孙的一对玉镯子和一对黄金的耳坠子,那耳坠子打造成了玉佩似的圆形,差不多有手掌那么大,而且还厚。
钱眼当然是没有见过这些东西的,但钱眼知道这些东西一定很珍贵一定很值钱。
刘老师说,“我想麻烦老钱看能不能够用老乡的名义或者别的什么名义,跟他套点近乎,把这些东西送给主任,让他行个方便。”
刘老师说,自己也想过直接去找他,但自己从五七年反右开始,一直是批斗的对象。刘老师说:“像我这种出身不好,又爱说错话的人,他肯定是不会接待的,弄不好还弄巧成拙。”
刘老师说:“老钱呀,我知道是跟你添麻烦,但我确实也想不到别的办法,就像我老婆说的那样,我除了会教书,别的一无是处。”刘老师苦笑了,
“现在书嘛早就没有教了,我都不知道我活着还有什么用处。”
“刘老师!”钱眼眼泪下来了,
“你别这样说,我二妹子曾经说过,你上课真是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大有闻一多先生那样的豪迈和激昂,你还很幽默……”刘老师垂下了头,当他抬起头的时候,钱眼看到刘老师眼里全是泪水。
“老钱,你看这些东西在我身上还有吗?”
钱眼转过脸去,
“刘老师!”
钱眼快哭出声了。
“老钱呀,我是土埋半截的人了,我现在什么想法都没有,只希望能够为女儿做成这件事。”
刘老师说为了不让孩子政审关出问题,他婚都离了。刘老师说——“但愿几个孩子都不会再受牵连。”钱眼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当看着刘老师驼着背垂着头离开的时候,钱眼心里实在难受,眼泪夺眶而出,我是农民,我受点苦,遭点罪,没有什么,可刘老师不一样呀,他受过良好的教育,他饱读史书,他不应该是这样的呀。这到底是怎么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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