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除夕，盛府上下忙碌起来。
四处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各院门前贴上了平仄对仗的喜庆春联，整个府邸都洋溢在欢喜气氛中。
新春将近只是大家欢喜的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因为盛紘盛长桐父子实现了双开花。
三年地方大计的奖惩旨意在前几日抵达。
盛老爹荣升进京，转迁礼部主客司从五品员外郎一职，加授从五品文散官朝训大夫。
长桐记不清原剧情里盛紘进京时具体授的什么官职了，但记得好像不是礼部的官。
剧情线又有了小小的变动…
盛紘对朝廷任命满意的不行。
他虽在地方，却也知道现下正是立储之事的敏感节点，朝局动荡。
礼部虽是个清水衙门，但最适合明哲保身。
确定了去向后，盛老爷这段时间开始忙着和领导下属们告别，每日酒局不断。
长桐作为盛家官面上的二号人物，被老父亲逼着全程坐陪，好不容易才闯过重重酒场，挨到了除夕这天。
烟花声在扬州城各处响起，大街小巷到处盈满欢声笑语。
长桐隔着厚重的院墙都能感觉到大街上的欢欣。
任谁都要赞上一句万家灯火，国泰民安。
长桐深呼口气，听着凝辉台院外的小丫鬟们叽叽喳喳，噼里啪啦地在放小炮仗。
他心中突然想起顾廷烨所说的盐商惨状，又想起方大力所言的猎户艰难，没来由地升起不安。
眼前的这幅繁华真的是当今天下的真实现状吗…
诶，自己在这瞎操什么心呢。
长桐轻笑一声，伸手捏了捏自己的额角。
八品的官却操着皇帝的心，还真让长柏说中了，从有了官身后，自己似乎都变得忧国忧民起来了。
擎弓和捧剑穿着崭新的淡青色纳袄马面裙，梳着利索的双平髻，小脸红扑扑的。
“少爷，到时辰了，咱们该去前院了。”
主仆三人出了凝辉台一路往前院而行，沿途的下人们纷纷涌上前来，满口吉祥话。
擎弓早有准备，她拿着一袋子红封，没一会就发了个干干净净。
每年除夕，盛家几口人都要聚在一起吃年夜饭，守岁至深夜。
院子里火红的灯笼映照着盛紘火热的内心，他前几天跟盛老太太深谈了一番，提前开始以京官的标准来严格要求自己和家人。
往年年夜饭，猜拳斗牌之类的游戏还可以上席，但今年是绝然不成了的。
按照惯例，开席前由长柏起头诵诗。
只见他面无表情自席间站起来，朗声诵诗道：“明年岂无年，心事恐蹉跎，努力尽今夕，少年犹可夸！”
很好，很积极。
长桐脸色木然地听长柏念完，他环顾一圈，发现大家的表情都很有趣。
盛紘捏捻胡须眼角微抽，明兰和卫恕意侧头望着今夜亮眼的满天繁星。
华兰摇摇头，如兰走着神，墨兰和林噙霜母女俩用眼神无声交流着什么，长枫则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茶杯，毫无反应。
王氏微不可察地翻了个白眼，继续给老太太布菜。
长柏一诗诵毕，席间冷冷清清。
这实在怪不了别人，长柏每年都会背苏轼的这首《守岁》。
一样的内容，一样的音调，一样的起伏，甚至连表情也一样——那就是没表情。
他一路从板着脸的男孩一直背成了板着脸的青年，大家听的耳朵都起了茧子。
“好好好，柏哥儿有志气。”
满桌子人里只有盛老太太慈爱地笑了笑，出声捧了孙子的场。
长桐抬头看了眼祖母，心说你就宠他吧。
老太太夸奖的话头刚落下，盛家最新丁——小长栋突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卫恕意凑趣道：“看来小家伙很喜欢柏哥儿念的诗呢。”
众人皆会心一笑，心里不约而同地想…
等明年小长栋第二次听的时候，看他还会不会笑。
最年长的祖母和最年幼的小弟这么给面子，让长柏很是高兴，他满意地点点头，坐了回去。
接着轮到长桐。
他往年都会寻首少年立志诗念来应付一下。
这次他特意选了骆宾王的《从军行》。
小公爷既说了将有重任，他这也算是给家人们提前打个预防针。
长桐轻咳一声，平仄有序地诵念起来。
他越念越是激昂，最终以一句“不求生入塞，唯当死报君。”作为结尾。
众人的脸色都不太自然，似乎一下子被长桐拉入到了金戈铁马的战场之中。
盛紘点点头又摇摇头：“志向是好的，但大过节的，生啊死的不吉利。”
长桐没说话坐了回去。
长枫无缝衔接地站立起来，激情朗诵了孟郊的《登科后》：“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这首诗瞬间让席间气氛回暖。
盛紘拈着胡须满意地笑了笑。
要说盛家几个儿子里，他最宠爱的既不是性情古板的长柏，也不是极有主见的长桐。
反而是这个透着机灵劲，又带着风流气派的三儿子长枫，最像自己少年时。
盛紘笑完之后发觉有些不妥，于是又板起了脸，摆出严父姿态训斥道：
“有目标有志向是好事，但切不可浮夸自满，多跟你二哥学学，要静下心来，仔细钻研学问。”
长枫垂下脑袋，认真应是。
家人们闲聊着吃完了启平十年的最后一顿晚饭。
当子正时分的打更声响起时，扬州城内的烟花爆竹达到最高潮。
围坐在红木圆桌上的盛家人纷纷起立，先一齐向端坐在正中的盛老太太行了大礼拜年。
盛老太太满脸慈笑，连忙向房妈妈招手，给大家派压祟钱。
几个兄弟姐妹又一起向盛紘和王若弗拜了年，接着互相左右行礼。
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恭贺新禧的祝福声此起彼伏。
众人无论平日里关系到底如何，在这个辞旧迎新的喜庆时刻，除了面无表情的长柏外，都一脸喜意。
最后大家一起围住趴在奶妈怀里的小长栋，一齐笑嘻嘻道：“小弟，恭贺新禧！”
小长栋被一众兄姐围住，他睁着懵懂的大眼睛来回打量。
然后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应和着远处的烟花爆竹声，一起迈入了启平十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