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家外院内。
盛紘听见长桐要和白烨比试射箭，立刻沉下脸呵斥：“胡闹！大喜的日子比什么射箭！”
“盛叔父此言差矣，古时便有喜射之礼，所谓‘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我看这比试很合时宜。”
袁文纯一本正经地解释，赢得了围观众人的喝彩支持。
盛紘见状揉捻着胡须：“便是要比试，也不可以聘雁为注，这…这成何体统！”
“盛叔父此言又差矣，这本就是盛三郎和白兄弟定好的赌注，怎可轻易算了？大丈夫理当重诺，盛叔父这教子之道袁某实在不敢苟同。”
“你…”盛紘眼神不善地看着袁文纯。
他自然也知道袁文纯此举用意何在，在心中痛骂不已。
你们兄弟二人斗法却偏拿我盛家来作筏子。
“就这么着吧，取弓来。”盛长桐不耐烦做口舌之争，直接吩咐小厮去拿弓。
“你真要和我比射箭？”白烨一脸傲然地问道。
“当然。”
“呵呵，那好。”
盛紘见状拉着王氏挪到长桐身后：“你可有把握？”
“是啊，你能行吗？”王氏一脸担忧。
这夫妻两平日对这个大儿子的关注极少，更加不清楚他习武究竟习的如何。
“父亲放心。”长桐气定神闲地说道。
他这副淡定模样倒让盛紘恢复了几分信心，当下也不再多言。
不多时弓箭齐备。
白烨指向远处院门口的水桶道：“也不用设靶，就射那水桶吧。”
长桐无所谓地点点头。
众人顺着看去，见那水桶离此起码有百二十步之远，不由暗暗咋舌。
盛紘刚想问这射水桶该如何定胜负，就见白烨弯弓搭箭一气呵成。
他略略瞄准后，手指微松。
箭矢激射而出！
啪的一声，正射中水桶的把手。
众宾客先是沉默，而后轰然叫好。
“好快的箭！这…我都没看清楚！”
“这么远能射中水桶把手，太厉害了！”
“刚才袁大郎说白兄射箭比投壶还厉害，看来不是吹捧！”
白烨嘴角上扬，很快搭上第二支箭，再次瞄准后射出。
箭矢被强大的动能推向前去，正中水桶桶盖的边缘。
竟是一箭将桶盖掀去！
众人的喧闹声更大了些，赞叹声此起彼伏。
“神乎其技！”
“这白家郎看着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居然已经如此厉害！”
白烨矜持一笑，斜眼瞥向盛长桐。
可让他失望的是，后者一脸平静。
袁文纯得意洋洋地哈哈大笑，咧嘴冲盛紘露出一个属于胜利者的笑容。
众人对白烨的赞美渐渐转为对盛家的嘲笑。
“盛家这次惨了，纳征礼上居然让外人把聘雁赢走了了，丢人丢大发了。”
“只怕连累着嫁过去的女儿都会受婆家轻视。”
议论入耳，王氏面色一阵青一阵白。
盛紘不相信长桐能赢，有心再像刚才一样和稀泥将赌注作罢。
但他想着袁文纯刚才讥讽他教子的话，一时间有些犹豫。
王氏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先是埋怨地看着长桐，紧接着又恶狠狠地盯向长枫。
恰在此时一个小丫鬟匆匆从内院赶来。
是华兰身边的翠蝉。
她径直来到盛紘和王氏身边低声道：
“老爷，太太，小姐听说了前面的事，让我传话说输了聘雁事小，但不能让人觉得我盛家儿郎不重诺。”
盛紘愣了一下，脸色恢复平静，点头道：“知道了。”
接着翠蝉挪步走到长桐身后道：“小姐说输赢无所谓，请大少爷不要有压力。”
盛长桐用带子把宽大的袍袖扎缚住，扭身温和笑道：
“多谢大妹妹体谅了。”
话毕，他回身拉满硬弓。
嗖的一声！
箭矢飒沓如流星，深深扎入水桶正中间，尾部箭羽一阵颤动。
能在这么远的距离射中水桶，算得上技艺高超。
但有白烨珠玉在前，大家对这个结果便有些不屑。
人群中响起几道嗤笑讥讽声。
“就这？”
“盛大郎你这箭差了些意思啊！”
翠蝉面露失望。
小明兰一脸担忧。
袁文纯眉梢带喜，却故作安慰状道：
“盛家大郎也不错了，毕竟我这位白兄弟家学渊源，不是常人可比的。”
盛紘和王氏听了这话脸色涨红不语。
盛长桐对周围的议论声不为所动，他摆手示意门口小厮将箭从水桶上拔出。
水桶上立时便多了道菱形缺口，水流汩汩流出。
“盛大郎这箭力度够强，能射穿水桶也不易。”袁文纯笑眯眯地点评了一句。
他环顾四周，最终将目光落在盛紘脸上。
“盛叔父，那小侄便不客气了，这聘雁…”
他话音未落，盛长桐突然冲那拔箭小厮喝道：“起开！”
接着他张弓搭箭一气呵成！
第二支箭激射而出，纹丝合缝地插入先前射出的那道菱形缺口处，一下子就把流出的水给堵住了！
场内的议论声瞬间消失。
众人瞪大双眼，盯着不再流水的水桶，震惊失语。
白烨满脸呆滞，露出怀疑人生的表情。
而那袁文纯此时便如一只被突然扼住脖子的公鸡般，干张着嘴巴却发不出声。
“哥哥真棒！”明兰拍着小手，雀跃地跳了起来。
盛紘回过神，欣喜地浑身颤抖，整个人原地满血复活，支棱了起来。
他满面红光地大笑出声，惊醒了呆滞的众人。
盛老爷一把推开挡路的小厮，大踏步走到袁文纯身边，重重地拍着他的肩膀：
“贤侄看我家大郎这箭术可还入眼，可惜呀可惜，看来这大雁还是得留在我盛家！”
袁文纯通红着脸，宛若一个受气的小媳妇般。
盛紘越发感觉神清气爽，朗声道：
“我这个大儿子啊，从小就爱舞枪弄棒，弯弓射箭，我从来也没怎么管过他练武这事，你看这事弄的，不好意思了啊贤侄。”
袁文纯脸色尴尬，扯出个勉强的笑容，抬手抹了抹脑门的细汗。
盛长桐没有理会高潮的盛紘，扭头看向站在围观人群最前方的几个中年男人。
察觉到盛长桐投来的目光，那几个人微笑着冲他点头致意。
盛长桐轻呼口气。
目的达到了！
他提前打探清楚，那几个中年男子都是扬州卫的世职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