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骐主动找上汪珂的原因很简单,为了挟制刘迈。
他之前虽然强硬地下令封口,想将长桐在卫所的事情压下去。
但他对刘迈的管控力,完全借助于英国公府的权威,这种管控更偏向私人化,并不是强制的。
若是刘迈心中咽不下这口气,对张琪的封口令阴奉阳违,明面上小公爷还真拿他没什么办法。
这种小事又不好拿去烦劳英国公,显得他张骐能力不足似的。
这时候,汪珂走进了他的视线。
汪珂有监察军屯和武库的权力,却苦于有名无实,无法调阅相关文卷。
张骐愁于没有挟制刘迈的手段,却有办法能进扬州卫的军牍库。
两人互有需求,一拍即合,狼狈…不对…是强强联合。
两人的交往是私下的,张骐将汪珂当作隐藏的底牌,只要刘迈不乱来,他便也不会轻易动用。
张骐只在扬州呆十天,机会难得,汪珂这几天表现得很积极,迫不及待地想要为小公爷效犬马之劳。
张骐不好打击他的积极性,听说他和盛紭是同年。
又见长桐回家多日没有音信,小公爷心里有些没底。
于是便派了汪珂先来盛府打听下情况,他再决定之后是否要亲自到盛家拜访。
长桐当初既说是要回家和家人商量,在张骐看来,这所谓的家人便是特指盛紭了。
长桐这么多天没有回复,他猜测应是盛紘那里有什么顾虑,所以汪珂此来便是要打听清楚盛紭的态度。
可看刚才那样子…盛紘竟是完全不知此事。
汪珂沉吟片刻,决定还是先跟长桐见一面问问情况,于是道:
“盛兄莫要自谦,你这个大儿子很是不一般,那日在扬州卫演武,可是出了好大的风头。”
盛紭神色平平,“是吗?倒是听他说表现的还行。”
长枫见状脸上带了不满。
心说这位汪世叔搞什么?
大家都是文人,聚在一起老谈论大哥那个武夫干什么。
而且他知道了昨天的事情,心里正对长桐有意见呢。
见汪珂还要开口继续问,他不顾礼节,主动插话道:
“我大哥不习文,汪世叔便不要老是提他了吧,我和二哥都准备了最近新作的文章,想让汪世叔指点一二。”
“没规矩,长辈间说话你乱插什么嘴。”盛紭立刻出声斥责。
但长枫很了解自家老爹。
知道盛紭其实根本没生气,甚至心里庆幸长枫将话题拉回了正轨。
盛紘端起茶盏吹开飘扬的热气,说:“小儿辈无状,让汪贤弟见笑了,这孩子就是觉得机会难得,沉不住气。”
他指了指长柏:
“我这个二儿子早几年考上了童生,如今在府学进学很是刻苦认真,准备明年或者后年下场一试。”
“我三儿子长枫今年刚刚考上童生,正是向学发奋的好时候,这孩子机灵随我,就是心性还不够沉稳,得好好磨磨性子。”
汪珂淡淡一笑,“两位公子自然都是极好的,年纪轻轻,前途无量,谈不上什么指导。”
“我既非学官,又不是清流,十几年过去了,当初所学早已生疏,不敢误人子弟。”
盛紭张了张嘴,汪珂连忙继续说:
“不瞒盛兄,我自今年迁了这兵备佥事后,每日都在军营里呆着,倒是对习武之事生了些兴趣。”
“如果方便的话,还是请贵府长桐公子出来一见,我正想跟他请教请教射箭的技巧。”
盛紭面色不变,呵呵说了两句汪贤弟太过自谦之类的话。
一旁的长枫看了眼盛紭,再次插话道:“大哥不太方便见客。”
“哦?不知是为何啊?”
盛紭没想到话都说到这一步了,汪珂竟还要打破沙锅问到底,这便是有些失礼了。
他心中不悦,脸色也沉了下来。
桌上的气氛一时凝滞。
这时,一直没有开口的长柏一板一眼地回答了汪珂的问题:“我大哥被打了几十板子,现下还在祠堂跪着,不方便见客。”
盛紭被茶水呛了一下,连连咳嗽,长枫则是满脸无语。
汪珂脸上除了惊讶外,还带上了一丝轻蔑和不满。
这盛紭是怎么搞的,家里出了个有出息的儿子,不捧着护着,怎么还要打?
那长桐,小公爷明显是要用的,没准就在最近。
若是因家法受了伤,误了小公爷的事情那可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况且此事若没点透倒也罢了,可这位盛二郎将话说的清楚明白,自己要是没什么表示,日后若传到小公爷耳中,岂非不美。
汪珂心中迅速计较一番,脸上带了严肃:“盛兄糊涂啊!什么事情竟要罚的这么重!”
“汪贤弟何意?”盛紭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这汪珂好不晓事,自己的家事,岂容他一个人外人置喙。
汪珂压低声音,略过了长桐大闹扬州卫的事,只说他在演武中表现极其优异,被英国公的公子张骐看中,要抬举他。
“什么?!英国公家的小公爷来了扬州,还…还要保举长桐的前程?”
盛紭满脸不可置信,长柏的眼中闪过一抹欣喜。
长枫在震惊的同时蕴含了几丝酸意,他看着汪珂问道:“汪世叔所言属实,我大哥真的被英国公家的小公爷看中了。”
“此事万不会错。”汪珂肯定地点点头,接着看向盛紘,语气里带上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长桐公子没和盛兄提过这事吗?真是奇哉怪哉,他眼下没答应小公爷的招揽,我还以为是盛兄有什么顾虑呢。”
顾虑?我能有什么顾虑…
盛紘此刻的心绪非常复杂。
心中既恼长桐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不第一时间告诉自己这个当爹的,又有几分惊喜,能得英国公府看重,这便算是走上光明坦途了。
难道我盛家注定要文武双全?
盛紘心中的喜意终归是占了上风。
不过听汪珂话里的意思…长桐竟还没答应小公爷的招揽?
这小子在犹豫什么呢!
万一怠慢惹恼了小公爷,失掉了这机缘,那可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盛紘再也坐不住了,想起今早上华兰的话,他对着长枫吹胡子瞪眼道:“回去告诉你小娘,让她赶紧去祠堂,无论用什么办法,把你大哥给请出来。”
他犹豫一下,继续吩咐道:“若是他身体还撑的住,便请他来前厅这边见面。”
“爹!”长枫听见盛紘要让林氏去请长桐,脸上立刻带出几分不情愿。
“还不快去!”盛紘抬高声音,严厉地盯着长枫。
恰在此时,一个小厮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大喊着:“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盛紘扭头骂道:“混帐东西,慌里慌张成何体统!”
小厮哭丧着脸喊道:“是老太太!老太太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