葳蕤轩内。
“那个畜…逆…长桐现下还在祠堂跪着呢?你没让他出来?”盛紭任由王氏脱下他的官袍,有些不满地问道。
王若弗见盛紭脸上露出不满之色,不禁有些惴惴。
今日是她重新执掌管家之权的第一天。
自早上盛紭吩咐了让她管家后,她在刘妈妈的辅佐下对后宅各处开始动起手来。
原本被林噙霜扶上位的管家婆子们,今日一连被她寻理由罢免了三个。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眼下内宅风向变了。
府内下人们一个个噤若寒蝉,尽心尽责,生怕被王若弗逮到错处,被新官上任的三把火给烧着。
王氏很享受这种被人敬怕的感觉,一切都很顺利很好,一直到她去了祠堂,想劝长桐回凝辉台为止。
长桐态度明确,就是不出去!
听到盛紘略带不满的问话,她连忙说:“哪里是我不让他出来啊,是长桐自己不想出来,我今天去祠堂劝过了,没有用,那孩子态度坚决的很。”
“他这是想做什么?还嫌这事闹的不够大?不够丢人吗?”盛紭有些生气地踱了两步。
王氏将盛紭脱下的官袍随手递给刘妈妈,忧心道:“长桐一天不从祠堂出去,府内便一直会议论纷纷,而且那孩子死活不肯吃东西,背上还有着伤呢,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可怎么得了。”
盛紭现在一听见长桐的名字脑袋就开始有点疼。
他坐到圆桌旁,拿起桌上的茶水咕咚喝了一大口,缓解了一下头痛。
“他这是心里气不过,想让我去跟他认错,让我这个当爹的一家之主去他面前承认是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了他。”
“哼!你说说他这性子是随了谁了。”
王氏陪着坐了下来,给盛紭的杯子添满茶水。
“要不老爷你就去一趟,到时候把下人们都赶走,祠堂里就留你们父子二人,你就给长桐服个软,赶紧把这事揭过去得了。”
盛紭将手中杯子狠狠在桌子上一顿,碧绿色的茶水瞬间撒出了大半。
“你说的这是什么浑话!我是他爹,我给他服软?还是在祠堂里当着祖宗的面?!”
王氏瞪了他一眼:“你冲我喊什么?这不是想着一来赶紧让这事翻了篇,府内能安宁下来,二来长桐那身体一直这样下去肯定熬不住,早点从祠堂出来,让他赶紧回院好好养伤吧。”
盛紘脸上带了不赞同:“那也不能让我去给他服软!这孩子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不像话了。”
“你看看今天他在前堂那个样子,我再给他服了软,那以后这个家谁还能管住他!?”
“不是还有老太太在呢?”王若弗嘟囔道。
“你给我闭嘴!我今天还没说你呢,长桐这孩子从小没了亲娘,你这个嫡母平常就该多教导他,你看看他现在长成了个什么样子!”
王若弗一听盛紭要甩锅给自己立马就不干了,瞪着眼睛说:“这你也能怪得着我?这孩子小时候养在老太太身边,我这个嫡母倒是想教导,我…我说的上话吗我?”
盛紘扭过头:“他十一岁就从寿安堂搬出去,自己独院住了,我也没见你后边多上心管教他。”
“行!都怪我!”王若弗站起身,捂着自己胸口,“都是我这个嫡母当的不称职,教坏了家里的哥儿姐儿。”
“那林噙霜好,她多厉害,她当嫡母合适啊,我看老爷迟早得让她替了我!”
“你…你胡言乱语什么,我们在说长桐的事情,你扯她干嘛?”
“舍不得了?一句也说不得是吧,我…”
站在一旁的刘妈妈苦笑着赶紧拦住话头,避免矛盾进一步升级。
“太太,今儿上午府内不是收了一份拜帖嘛?”
盛紭闻言平息了下心绪,看向王氏,“有人投了拜帖?”
王氏满脸不快地点点头,“一个叫汪珂的,说是明天下午想要过府拜访。”
“汪珂?”盛紭先是愣了一下,接着脸上露出喜色,“拜帖上可写了籍贯官职?是籍贯楚雄府的汪珂吗?”
王氏淡淡瞥了盛紭一眼:“说的好像我认字似的。”
盛紭脸色一僵,扭头吩咐刘妈妈去将拜帖拿来。
片刻后,刘妈妈返回。
盛紭接了拜帖看后,微笑地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看着王氏笑呵呵道:“这个汪珂是我的同年,当年在京春闱时很是亲近。”
王若弗闻言道:“这么说这位汪老爷也是个进士,是个官儿了。”
盛紘点点头,“他是云南楚雄府人,我对他印象很深,官话说的别别扭扭,文章倒做得好,他比我还小几岁,但榜上名次可比我高多了。”
“授官之后的几年我跟他还时不时有些书信往来,之后宦海漂浮,转任多地便渐渐断了来往,却不想他来了扬州,不知他如今官居何职,拜贴上也没有写。”
盛紘眼珠微转,思索起这位昔日同年来访的目的。
王若弗一听起了兴致,“既是如此,明日我好好准备准备。”
她举起茶壶将盛紘的茶杯续满水,“老爷说这个汪老爷文章好,要不…明天叫长柏跟着老爷一起待客,让汪老爷给指点指点?”
盛紘闻言问道:“长柏身体怎样了?”
“没什么事,受的几处皮外伤,这几天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一会我去他院子里看看。”盛紘揉捏着胡须,“你说的是正理,明天便让长柏和我一起待客,嗯…还有长枫,也一起去。”
王氏撇了撇嘴,但到底没说什么,她想了想,又将话题转回到长桐身上:“长桐这样一直在祠堂不是个事啊,还是得早点把他劝出来。”
盛紘一听长桐脑袋壳又疼了起来,没好气道:“他既然愿意跪祠堂就让他跪!愿意饿着就让他饿着!”
“那也得先把药敷上,可别真的出了什么事。”
盛紘轻哼一声,却也没有反对。
刘妈妈见状上前福了一礼,说:“老爷太太,我这段日子也算看的清楚,咱家大少爷吧,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
“他心里傲,咱们越是逼他,他越是对着来,不如…让华姐儿或者柏哥儿去劝劝桐哥儿,他们兄弟姐妹关系亲近,没准有用呢?”
“有道理,有道理!”王氏点点头,“我一会就让华儿去劝劝他。”
盛紘沉声道:“这都什么时辰了!去什么去,明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