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内。
刘芳跟长桐拼了一刀后连退两步,手臂发麻无法动弹。
好在此时身边众亲兵一齐上前,架枪舞刀,掩护住了他。
众兵弁齐声大喝:进!
军阵合击,眼前出现一片枪林刀丛。
长桐无奈被逼的节节后退。
他心中怒火得不到抒发,愈发炽烈,此刻血贯瞳仁,整个人宛如一头要择人而噬的猛兽,却苦于被牢笼所困。
被亲兵们整齐的刀枪逼着连退数步后,长桐余光一扫。
一把将昏迷的钱得升抓起来挡在自己身前,冷笑着主动迎向身前的刀枪。
“得升!”钱夫人尖声叫道。
众兵弁同样惊呼出声,纷纷向后退却。
他们有的收了刀枪,有的侧过身体,生怕不小心伤到指挥使的小舅子。
原本齐整的军阵瞬间七零八落起来。
长桐高举钱得升的身体,狠狠砸向众亲兵,一时间人仰马翻。
他趁势冲入阵中,一连砍翻数人,向前突进十余步。
刘芳提前退守在此处,硬着头皮挥刀拦下截断突进路线。
此时长桐气势正盛,他大喝着劈出一刀。
刘芳再次向上架刀格档。
却见长桐手腕微动,刀身上下翻转,迅速绕过刘芳的八角刀镡。
一道寒光闪过,刘芳手中长刀落地。
随之一起的还有半截血淋淋的手指。
压抑着痛苦的闷哼声响起,刘芳紧捂着右手,脸色惨白如纸。
长桐目标明确,狠狠一脚将刘芳踹倒,提着尚在滴血的刀就冲向钱氏。
钱氏看着在军阵中来回冲杀的长桐早已吓傻了。
见他径直冲自己冲来,整个人呆若木鸡,似乎忘记了自己还有行动能力似的。
刘迈和众武官同样为长桐的悍勇感到惊恐。
不少人悄无声息地挪动脚步向后退去,生怕受到钱氏的牵累被长桐误伤。
你说你这蠢妇,好端端的骂人家亲娘干什么?这不是奔着结死仇去嘛!
不少武官在心中痛骂钱氏的愚蠢。
眼见事情逐渐闹大,若真的伤了钱氏,恐局面就不可收拾了。
小公爷张骐此时站了出来,盯着长桐大喝道:
“我乃朝廷敕封明威将军、英国公之子张骐,尔等还不赶紧住手!”
众亲兵和武官闻言一愣,纷纷扭头看向刘迈。
后者板着脸点点头,表明确实是小公爷当面无疑。
于是众兵连忙停了手。
可是长桐没停。
他接连踹倒两个士兵,此时他和钱氏间的距离已然缩短至不到五步。
“盛长桐,还不收手,你想要做什么!”张骐疾言厉色。
他表面看着愤怒,但其实看出了长桐在战斗中故意留了手。
那些被砍倒的士兵只伤无亡,受伤最重的便是刘芳,被削掉了半截手指,以后握刀要受影响。
这盛大郎怒气上头,下手仍有分寸,张骐笃定他没有完全失去理智,于是继续高声道:
“你若真杀伤了官眷!以后的前途便不要了?还要让盛家阖府上下的人都受你牵连!”
长桐沉默不语,他用刀柄砸断身前亲兵的鼻子。
这是最后一个站在他面前的亲兵。
刘迈见状眼神闪烁,连忙闪到一边,将身后的钱氏露出。
“三思!”张骐大喝一声。
雪亮刀光一闪。
长桐将长刀稳稳停在钱氏脖子上。
小公爷悬着的心立刻松了下来…
还好,还好,这家伙心里还是有数的。
只要不伤了官眷性命,张骐就有把握将这事给压下来。
“这位夫人,麻烦把刚才骂我的话再重复一遍。”
没有想象中的愤怒,长桐心平气和,甚至很有礼貌地说道。
这表现反而更让钱氏害怕,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宁静,随时可能会血溅五步。
钱氏张大嘴巴,两眼突出,一个字也说不出,活像只癞蛤蟆。
她两股战战,心脏被恐惧死死攥住,再也支撑不住,瘫软倒地。
刘迈躲在一旁,将张骐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暗叹小公爷必是要保盛长桐的。
这盛大郎打伤自己的小舅子,砍伤自己心腹亲兵,还威胁自己的夫人。
可以说他今日将扬州卫和刘迈的脸打落在地,踩了又踩。
但有张骐插手,他拿盛大郎没办法的。
局面既已如此…便只能顺势而为。
自尊心太强太要脸的人是当不好官的。
面子这东西落便落了。
刘迈家里是世袭武职,他再没面子,对下失了威严,这官也丢不了。
可若想向上升一步,那他便要全力依仗英国公了。
刘迈瞬间思考清楚其中的得失取舍。
他强压下心中恨意和怒气,咬咬牙,狠狠骂起了钱氏。
“都是你这蠢妇平日里纵容钱得升这个王八羔子,以至有了今日之祸!”
“你这蠢物还不赶紧给盛大郎道歉!”
钱氏闻言浑身剧震,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刘迈。
后者面无表情。
长桐闻言稍稍将刀移开了些。
钱氏注意到了这点,她咬紧牙关,脸上半是恐惧半是哀切,以头抢地道:
“是我方才胡言乱语,我言语无状,不修妇德,还请盛大郎原谅。”
说完这句后,钱氏心中各种情绪接连上涌。
她面如金纸,猛然喷出一口鲜血,直接昏死过去。
长桐见状冷笑一声,收了刀扭身就走。
众亲兵无一人敢拦。
只有张骐冲盛长桐高声道:“盛大郎莫走!”
他一边喊着一边推开要跟他见礼的众武官,追了过来。
长桐皱起眉头,不耐烦地回身挺刀。
张骐连忙停下脚步。
“休伤我兄长!”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娇叱,紧接着长桐感觉脑后似有一阵恶风袭来。
他本能地反手挥刀,将偷袭他的暗器在半空中劈成两半。
落地一看。
却原来是一只女子的绣花鞋。
他惊愕地抬头望去。
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涨红着脸,一只脚没了鞋,正单腿跳着往这里赶来。
什么情况…
“妹妹!误会了!”小公爷冲着跳向这里的张桂芬比了个安抚的手势,趁机上前一把拽住长桐的衣袖。
另一边,教场内的接待官舍内。
兵备佥事汪珂听着手下的回禀,脸上一阵阵惊疑不定。
“果真如此勇猛?”
“近百亲兵都没拦下?”
“将刘迈夫人逼着下跪倒了歉?”
回报的手下小鸡啄米般地点点头。
“英国公家的小公爷也在,小公爷对盛家那小子明显回护。”
汪珂皱皱眉:“英国公家的公子?”
“是。”
汪佥事搓捻着胡须沉吟片刻,“你说那小子是扬州府通判家的公子。”
“没错,他是扬州府通判盛紘的长子。”
汪珂意味深长的嗯了一声,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