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重鼓声寒 第 20 章

作者:华根林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4-04-04 06:57: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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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因仄见初翀问起后山众人投荐都监府都总管这件事,面色沉下来道:“我晓得这件风门水口的事日后必定有人要问,当时雪天铁铖又不在后山,再三再四商定不叫后山人众,止防途中失枝脱节作弄出人命来。这是一件憾事,我肚里也忐忑难安。”

初翀道:“当初不该教小儿出营躲兵荒,躲去深山是了。”

古因仄道:“又怕番兵进山屠杀,不是一件小事。”

初翀道:“几时要掘开营门,与外面互市?”

古因仄道:“我想走趟老城。”

初翀道:“年前?”

古因仄道:“年前。”

两个吃着酒说着开诚布公的话,不觉天色向晚。

古因仄谢过初家大嫂辞了初翀来到双塔山下,这处四岔口,一边去往生堂,一边上山府库,一边旧路返回,还有就是往初家寨。古因仄被冷风吹得三分酒醒,觉着初翀是个刚正不行私谒的人,言语生硬却也点拨他止防疏漏,初翀好猎户好寨主也。忽又想起那日吃酒冷待了初俭三口儿,要去陪两句闲话不寒人心,转身向往生堂走去。走三五十步就见坟地里点点灯火,香烟弥散,初俭、初枔并三五僧人念动经文祭祀梁姓先人百年阴寿,数十孝子贤孙跪在香花灯烛前聆听仿佛来自天界的福音,罔知其义。古因仄看去坟头上石碑,天气昏暗字迹不明,象是自己的墓碑,上面写道:

我光彩过,我也龌龊,我的龌龊未曾玷辱我的光彩。我祖上石匠,我府堂公人,我这府堂公人未曾忘却祖上石匠,因我的子孙亦或不再是府堂公人而是石匠。我曾心存竑志,无奈头势又无情日月将我化作一抔黄土,长眠在衣胞之地。

初枔把古因仄拽入往生堂,一家人无不欢喜。古因仄把雨荍拦路的事说了一遍,道:“铁雨荍他凭甚拦我的路!”许是酒后,言语不免有些颠狂,却瞒过了不敢往府库这一节,思忖不是诸般事务都与他人道来,肚里该似船儿载苦载难,载喜载乐。

初枔见古因仄三分醉意不怒反喜,挨上前道:“伤着你都总管颜面了?此类事绝不是一件,往后多矣。就雨荍来说,恐都监府卷包裹走的人数内一个或几个有他亲戚,惹他怨恨。”

古因仄道:“之前我问过梁尚才,他在府厅日久,盘根错节,恐有疏失教他不乐,梁尚才他只提了一二个人姓名,我见得年长五十开外便没留,梁尚才也不曾坚执。龚三横与府厅的人走得亲切,事前事后他也少言语,不曾为雨荍递一言,应不是这件事。”

初枔道:“走的人里面有俊朗小哥也未?”

古因仄道:“两个二十出头的小校不曾走路。这两个是我的体己,一个大田螺张福盛在梁尚才身边管钱管物,一个爬壁虎路新安在龚三横身边管兵管牢,只不过两个早结亲也有了小儿,又不是铁姓宗族的人,与他铁雨荍无甚勾连。却说屯兵营小哥面皮黑着泛紫又不解风情,恐没一个他铁雨荍欢喜的。”

初枔忽地道:“不会眷恋你罢?”

古因仄愕然,雨荍忿忿言语如磬石落地不似眷恋人那般情意绵绵,眼里又怨怅全无要人爱惜模样,倒是眼前这小娘子恨不能下口吃了他,只是爷娘在不敢张口。初枔挨住古因仄,又早横下心来只要见着古因仄便挨着他,不挨在他怀里就挨着他臂膀,教旁人看觑又教古因仄觉着挨得久了一时不见人挨着心里空落落的。古因仄心里不曾空落落的,一次也不曾空落落的,只是烦躁,那日酒桌上雨荍说起阴阳人置酒是为请人做媒,梁尚才又言语相逼要他首肯,非是梁尚才差缺几顿酒或几个酒钱欲做媒人却是要他娶了丑婆娘背地里笑他,而他梁尚才却要娶美貌的六寡妇,难怪老娘不乐一心一意要他娶四嫂。老娘喜几个儿妇,最喜四嫂。

初枔道:“你们几时走后山?”

古因仄道:“明早登程。头疼的是向泰平相傍要去找他叱拨马。”

初枔道:“叱拨马藏在后山?”

古因仄道:“我如何晓得?”

初枔道:“你若装不晓得,日后定能立足都监府;你若真不晓得,不配一府之主。一府之主不说眼看千里耳听八方,却要知晓你治下水土里蚁虫兽骸,由他甚么邪祟。”

古因仄不做声,初枔说话不说字字珠玑,也是句句见血,教人醍醐灌顶,又教人芒刺在背。

初俭道:“后山真有个邪祟就铁铖他大爷老炉候,那老儿和铁山都监嫡堂兄弟,性子又倔,整天骂咧咧不停,一贯依势欺人。你要在铁冶坊作成事须依着他,把他髭毛捋捋顺,这才安着由得你。”

古因仄口里应承着,低头寻思从后山归来就走老城,一面寻找铁实敦和小儿,他们至今无声息;一面与老城军器局谈生铁买卖,或经北梁关转私域外;一面看着外面头势敞开营门与外通商互市,驱散军民心头阴霾,安心过活。

古因仄心事重重,初俭晓得这孩儿肚里翻江倒海,一时又怜爱起来,道:“腊月黄天当祭奠祖宗,不宜顶着寒风冷雪走路,来年开春再说不迟。”

古因仄说了声晓得,便去饮茶,饮一泡茶起身告辞。

初枔留他陪爷饮酒却苦留不住,由着他门前安平石桥去了。来到安平桥头看一刻,最先看在眼里的是街头灯火点点,寒冷的夜晚有了生息。下来桥头,纸马铺韩老爹坐在铺里扎着回头马,抬头见是古因仄走来,丢下手里活计起身道:“吃了么?”

古因仄道:“老爹还不歇息?”并不住脚,向前走去。前面是沟的尽头,开着五七家店大馆小的妓馆。

韩老爹看去古因仄后背,嘟囔道:“一朝比一朝烂。”

有好事者将安平桥、纸马铺、妓馆、往生堂四个做一处吟诗一首,端的吟得巧妙。吟的是:

妓女香艳体似酥,铺里纸马泣如歌。

信步走过安平桥,往生堂里有愚夫。

古因仄来到古今红妓馆,却是古家分房大娘开的店。古今红妓馆屯兵营第一,也曾花街妖娆,柳陌名姬,秦楼香艳,楚馆风流,红遍四乡八里,只是近来萧条,歌消人稀。古家大娘四十出头,薄施粉黛并无插红戴绿,却韵度不俗,脸上又无笑容只见一丝忧愁。古因仄不喜忧愁,他觉着忧愁往往与失望、贫苦、疾患、刑杖相随,与心死、灵亡、魔妖、祟鬼而行。古家大娘的忧愁与生俱来非是厄运,忧愁又添了他三分韵致。

古家大娘引着古因仄楼下看一时献台,献台上粉头抹胸露乳蹁跹起舞也赏心悦目,台下有人说着闲话,说的是钱陌:

钱陌是串起来的铜钱,方便计数和携带,一百文为一陌。宋时与官府相关的如赋税、俸禄、铸钱七十七文为陌,街市通行的七十五文为陌,居民日常买卖鱼、肉、菜等食物七十二文为陌,珍珠交易、雇佣婢女、买虫蚁禽鸟六十八为陌,文字如买诗文、写书信、写诉状之类的五十六文为陌。

宋高承《事物纪原·布帛杂事·钱陌》记载:自古用钱,贯皆以千,百皆以足。而梁武帝时期,自破岭以东八十为陌,名东钱;江郢以上七十为陌,名西钱;京师九十为陌,名长钱。大同元年,诏通用足,而人不从,钱陌益少,至末年以三十五为陌。《通典》记载:钱以八十为陌,盖自梁始也。唐昭宗时,京师用钱,八百五十为贯;河南府以八百为贯。由此可见,朝代更替,钱陌也不尽相同。

之所以有短陌乱象,其因多杂:产铜与铸币无法满足市井流通所求,奸诈之人“取人长钱,还人短陌”而于中得利,官府以为增加府库纳入等等。唐初年将不足的钱陌以为非法,打击取缔,而唐宪宗时期为平定藩镇叛乱筹措军资,从足陌钱中抽一定数额的钱数补入军资,使得市井钱陌不足。此后晚唐、五代十国短陌为官府承认,又为宋朝承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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