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奶奶个腿！
老子这都已经煎熬好几日了，而你个老夏，却像是个没事人似的，从早到晚、日日得见，他娘的！都是这样一副贼厮鸟人的死脸色、臭面孔。
去他娘的个棒槌！
不管那么多了！
老子要是不把，憋闷了多日的心里话，都他娘的，一股脑地问出来，说不得哪天，老子就会生生地憋死在这荒山野岭了！
“老夏，咱家有事要问你，你就莫要与咱家装睡了！”
“当初在京城长安的内廷衙门，你我二人，自内侍右监楚天南楚公公的手中，接下这个秘密差遣的时候，他楚大公公，却是从来都未曾与咱家两个说过，此次需要你我二人，与那些个北地来人，运送交割的粮秣辎重、生活物资，种类与数量，竟然会是这样的庞杂、繁多！”
“而直到咱们这一行众人，抵达了太原府城以后，你我二人便装微服、单独出行，在城外北郊大都督府，内校军场的南侧，那个叫做七星岩的秘密所在，接收了秘密关防勘核所需的信物，查阅了所有需要，秘密提供给‘北地来人’的货物，种类、数量，与单据、账册之后，咱家这才知道，自己身上所担负的身家干系，却是如此的巨大！”
“老夏啊，这里再无他人，你我二人之间，自是可以说句实话。”
“咱家就是想不明白了，‘她老人家’也不知道是如何思忖、考量的事情？！竟然会一下子拿出来，如此数量庞大、种类繁多的辎重货物出来，前去资……”
圆脸微胖、白净面皮的内给事时敬，原本是想要用“资助”，这个颇有些敏感意味的言辞，来表达一下自己内心里的真实感受。
只是这个颇为敏感的“资助”言辞，刚刚才说出一半的时候，时敬内给事的内心里面，忽而又觉得，如果自己真的要是将“资助”，这个颇有些“内外勾结”、“投降背叛”意味的词语，用在“她老人家”身上的话，应该是件极其不敬、且极为不合时宜的混账事情。
不！不对！！
准确地来讲，那绝对就应该是件大逆不道、万死莫辞的天大罪过！
故而，时敬内给事，就在他刚刚才说出了一个“资”字的时候，就把嘴巴里面那根柔嫩的小舌头，沿着口腔向内吸气的方向，兜了一个小小的圈子，直接就把“资助”这个词语，后面的那个“助”字，给悄无声息地吞咽了下去。
于是乎，改变了整个说法性质的言语说辞，也就变成了下面的这个样子。
“资……来与那些个毫不相干，且从来都是喂养不熟，翻脸的速度，几欲要超过翻书速度的混帐行子！！”
“咱家着实是想不明白，此间的道理安在哉？！”
“老夏，你且听咱家来与你说道说道……”
“……”
“按照咱们国朝军府，驻扎在边塞北地、阴山脚下，数量多达十几万的边军将士们，那等彪悍勇武的军事实力，即便是不能从根子上面，直接将那些个混帐行子们，悉数地翦除殆尽……”
还未及白净圆脸、细眉细目的时敬内给事，将积压在他心中，足有数日之久的犹疑不解与愤懑怨念，全部都给尽情倾吐、喷薄而出……
而就在这个时候，之前，一直都是微阖双目、漠然无语，如同老僧入定一般的皇甫夏内给事，两只不怒自威的眼眸，却是忽地一下，就圆睁了开来，熠熠闪动的眼眸之中，霎时之间，可谓是精光大盛。
一记犹似舌绽春雷一般的低沉喝声，也随之便在车厢里面乍响了开来。
“老时，慎言！！”
正说到即兴之处的时敬内给事，一时之间，竟然被皇甫夏内给事，这声低沉的断喝，给惊的是愣在了当场。
大约过了总有五六息的光景，方才自懵逼状态之中，警醒过来的时敬内给事，就像是猛地一下子，想到了甚么惊悚至极的大恐怖似的，一张白白净净的圆圆胖脸，竟然被骇的是，再无点滴丝毫的血色。
好半晌之后，一脸灰败惨色的时敬内给事，这才将他那略显圆胖的身子，哆哆嗦嗦地靠在了车厢的厢壁之上。
时大内宦在崎岖艰险的峡谷山道之间，颠簸了许久，这才好不容易憋屈出来的那点子忧思谈兴，只是经历了，这么短短一瞬间的惊悚大恐怖之后，就一下子，又不知道飞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不怒自威的眼眸之中，依然是精光熠熠的皇甫夏内给事，一直凝视着，一脸的灰败惨色，噤若寒蝉、闭口不言的内给事时敬。
移时，他才抬手拍着怀里揣着的硕大暖炉，一字一顿，口气森冷地说道：“老时，说句正经八百掏心窝子的话，咱们这些个无依无靠的南朝余孽遗孤，尽皆都是得逢‘她老人家’的活命大恩，方才侥幸存活下来的刑余之人，除了咱家的这条烂命之外，余者无以为报！”
“纵使此行的前路之上，尽皆都是刀山火海、荆棘密林，但要是需得咱家拼死上前，拿自己的这条烂命，去铺去填的话，我皇甫夏定然是义无反顾、在所不辞！”
“至于其它的那些因果缘由、是非曲直，对于咱家而言，根本就是一些无关痛痒的东西，着实不在你我这些，为奴为仆的阉宦寺人，思量、考虑的范畴之内。”
“咱家只需做好，自己本分之内的职司差遣即可，多余的话一字不说、多余的事一件不做、多余的心思嘛……呵呵呵呵，咱家以为，你我也就不要再胡思乱想得好！”
“老时啊，你要是真有那等闲暇的时间，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多多地养精蓄锐、用逸待劳，以备不时之需？！”
眼见着车厢对面的时敬内给事，颔首点头、默然应允，再无他话的皇甫夏内给事，复又微阖上了双目，再次进入了之前的那种，入定神闲的状态之中。
热浪滚滚、蒸腾翻涌的车厢里面，很快又恢复了，那种车轮与车轴之间，单调刺耳的“嘎吱嘎吱”、“吱吱呀呀”摩擦声响，“哒哒哒哒”的马蹄声响，与偶尔有之的炭火“哔啵”声音，以及落针可闻、静寂无声的奇特氛围之中。
……
而就在此时，有几只飞到这里，前来觅食的老鸹，就如同鬼迷心窍了一般，就那样一直在皇甫夏与时敬，这两位内给事的马车上面，时而低飞盘旋、一掠而过，时而展翅翱翔、扶摇直上……
如果仅仅只是如此的话，那也就罢了。
谁会与几只飞来觅食的扁毛畜生，较劲搁气，除非他真是闲的蛋疼！
然而，令人觉得讨厌、恶心的一点，那就是这几只好死不死、不作不死的死鬼老鸹，不论是在低飞盘旋，还是展翅翱翔的时候，它们的鸟嘴里面，总在发出着令人坐卧不安、心烦意乱的“呱呱呱呱”聒噪叫声。
如此令人坐卧不安、心烦意乱的老鸹叫声，对于忧思惶恐、心神不安，且笃信神鬼之道的时敬内给事，那就不啻于一声声，犹似来自于地狱魔窟的索魂追命魔声一般。
越听越觉得心烦意乱，越听越觉得，这就是大凶征兆的时敬副使，终于再也忍不得了。
但见他疏眉紧蹙、脸色阴寒，两片细薄修长的刀子嘴，开阖之际，一阵宦官寺人，所特有的公鸭嗓音，就从马车的轿厢里面，传了出去。
“郭衡，赶紧地拿出些手段，教这几只聒噪不休、惹人心烦的扁毛畜生，给咱家闭上它们的鸟嘴！”
而听闻此言的皇甫夏内给事，纵使城府再深，再为怎地一个不苟言笑，此时此刻，也不禁为时敬老兄，“给咱家闭上它们的鸟嘴”，这句形神俱佳、不可言传的随口所得，莞尔一笑。
不过很快，这个好像也是心事重重的内卫显宦，脸上的笑容，一闪而逝之际，似乎也是无声地叹息了一下。
也正是因为时敬内给事，这句形神俱佳的随口指令，也就已经注定了，这几只聒噪不休的死鬼老鸹，不作不死的悲催命运。
时敬内给事口中所唤的郭衡，也正是暂时充作马车驭手所用的中年汉子。
一如既往沉默寡言的郭衡，并没有开口应诺承命，而是用了一种指哪儿打哪儿、实际得用的“屠鸟”行动，展现了他当机立断、毅然决然的行事之风。
端坐在车辕驭手位置的他，脸色如常，并没有甚么表情上的变化。
除了轻轻地抖动了一下，手里的长鞭之外，也没有甚么多余的动作，甚至都没有，抬眼去观察一下，这几只自己找死的死鬼老鸹，大致的飞行轨迹，与所处的空间位置。
然则，如果你有心观瞧的话，你就会惊奇地发现，郭衡那两只，看似平平无奇的耳朵，此时此刻，正在按照不同的节奏规律，各不相同的轻轻抖动着。
这应该就是江湖武林的传言之中，那些绝顶高手们，神乎其技的“听声辨影”吧！
但见郭衡手中，那根沉寂多时的长鞭，随着手腕的轻轻抖动，就像是静极思动、灵异非常的游龙似的，无声无息间，就已经卷起了无数个，不论是大小径圆，还是旋转的轴线，可谓是完全一致的鞭圈。
直教四下周边的官差吏员、骑兵甲士们，看的是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而他们有所不知的是，就在长鞭卷起了无数个鞭圈的同时，附加在鞭圈上面，那股无影无形的内旋劲力，也在无声无息之间，自崎岖不平的山道上面，卷起了五六颗，大小不一的风化碎石。
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石火之间，但见郭衡执鞭的左手手腕，猛地向上一撩。
原本还在纷飞舞动的长鞭，就像是只一飞冲天的惊鸿一般，随着“唰”的一声啸响，便立时向上直飞而起。
只听得“嗖、嗖、嗖、嗖”，几声碎石破空的锐响之声，在车驾马队的上空，啸响了起来……
下一刻，空中便传来了几声，碎石击中飞鸟时，“噗、噗、噗、噗”的响声，以及“呱呱呱呱”的几声，那几只死鬼老鸹，惨死在飞来横石之下的终极哀鸣之声……
行进在乱石峡谷里面的车驾马队，依然还在按照正常的速度、频率，继续前行。
根本就没有因为，这个意料之外的小小插曲，因为一流的高手郭衡，惊现于众人面前，这些神乎其技的绝世武功，而出现那种欢呼叫好、鼓掌喝彩的聒噪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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