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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溥成功了,亲友们都以他为荣,替他高兴,期待着他闹出更大的动静。

不过也有很多人觉得张溥很头疼,当地的知县大人便是其中之一。张溥的出现是县里的幸事,却让知县大人很堵心.论学历知县是举人张溥是秀才,论年龄知县是长辈张溥是后生,论地位知县是干部张溥是平民,然而张溥已经成了县里的黄四爷,稳稳压了知县大人一头。

知县大人的主要职责是确保县里在王化统治之下一切正常运转,摆平就是水平,无事就是本事,搞定就是稳定,妥协便是和谐,而张溥是县里最大的不安定因素。张溥有地位,有人脉,有背影,是县里及周边所有年轻人的风向标,前呼后拥,一呼百应,有着搞事的巨大能力。并且张溥是个不安分的主,对朝廷不满,有搞事的强烈意愿,迟早会搞出事情并且还会越搞越大,一篇文章小试牛刀便已惊动县里影响全国,若是认真搞起事必然会爆个更大的雷,惊动高层大人物,到时的事态发展不是一个小小县令能够控制的。

知县大人要维持县里秩序正常运转,维护法律尊严,对作奸犯科者给予严惩,确保一方平安。而张溥老踩红线触底线,有时完全是赤裸裸的违法犯罪。县令也知道张溥触犯了哪条法律、应该如何判罚,更想防患于未然处理了张溥,但他真的不敢。张溥是地方名人,更是反阉的代表人物。他如果打压张溥,无论有再充足的法理依据,大家都会怀疑其动机,想当然地认为是替阉党出头,把他列入阉党或阉党支持者行列。

而在这个时代,贴上阉党标签的那一天便是其灭亡的一天。从国家层面看,时代的主旋律是反阉,跟不上潮流会被淘汰,逆潮流会死的很难看。从人民群众层面看,地方上一直存在着高涨的反阉情绪,当初连朝廷特派员都敢逮住了狂揍,现在干掉他一个小小的县长不是事。他若敢处理张溥,到时候可就是上下两头不讨好。

即使朝廷高层不动手,知县也惹不起张溥。张溥手下有个应社,应社的社员比衙门的工作人员多无数倍,并且基本上每个社员出身于地方上有一定地位和势力的家族。在这种情况下,动了张溥便是动了应社,动了应社便是动了县里几乎所有优秀的读书人,动了县里几乎所有的乡绅大户,他这个县令显然也做不下去。

但是,不处理张溥只怕也不行。张溥这里闲不住,要么是在搞事,要么是在搞事的路上。若是张溥搞事合了上头的意思,上头肯定会夸张溥能力强强觉悟高;如不合上头的意,或者是哪天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则是他这个知县的管理能力有问题,管理责任是跑不了的。总之是好事沾不上光,坏事还得吃瓜落,这叫什么事!

一方面是担不起处理进步青年的名声,一方面不处理又不行,知县这里进亦忧,退亦忧,早就想调走了,惹不起躲一躲。但朝廷不是他家开的,不能想走就走,在任一天还得撞一天钟,知县大人只能心里默默祈祷着张溥不要在他的任期内搞什么事情。

打不能打,骂不能骂,只能哄着了。在《五人墓碑记》成名后,县长大人终于忍不了张溥闹腾,找到了合适的理由,亲切接见了张溥,对张溥的行为大加赞赏,夸奖在张溥领导下、在应社的努力下,县里已经成了全国反阉百强县。接着知县夸奖张溥的社团工作搞的有板有眼,反阉工作更是有声有色。总之是你做的太好了,但下次一定不要搞了,本大人受不起这惊吓。实在憋不住想搞了也提前告知一声,别这样老来个头顶炸闷雷。

县令最终阐明了这次召见的目的:张溥的神位太高,小小县城已经放不下了,长此以往会限制张溥的发展。地方政府拟推荐张溥以贡生的身份入太学进一步深造,享受全国最高端的教育。

张溥对此没有什么激动和得意,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入了太学是从望所归水到渠成,入不了太学是知县有眼不识金镶玉,是太学和社会的损失。

张溥早就想进京都见识一下了。长期待在小县城,身边眼前的人层次太低,可聊天者没几个,特别是没有对比的目标和追赶的对象,张溥甚至降低了对自己的要求。

首都,俺张溥来也!背着书包来到京都,见到了神望已久的紫禁城,张溥真想放声大笑。

一直以来,张溥对紫禁城人的印象不是很好,这些年他陆续接触过几个京都的土著,真没觉得这些人有什么优点,偏偏还有着莫名其妙的迷之自信,毫无由来总觉着高人一等,一直有种高高在上的俯视感,视张溥为乡下人,让张溥觉得很不舒服。张溥此次入京除了学习知识大展鸿图,还想着要才艺展示一鸣惊人,亮瞎那些京都土著的狗眼。

但是,入京没多久,张溥入很快便改变了对京都人民的刻板印象。这时的都城已经是一座国际化的大都市,土著不全都素质不高,相反有很多人精,特别是首都汇聚了全国各地各行各业的大量精英人士,甚至还有世界各地慕名而来的各种肤色的润人。

张溥最待见的是那些皮肤煞白和皮肤黝黑的小姐姐,她们的身体曲线真的很棒。尽管知道非礼勿视,张溥为自己的行为而羞耻,但眼睛就是被勾住了挪不开,一边看一边流口水。

特别是来到太学后,张溥发现这里更是全国尖子生最集中的地方,大家怀着同样的目的从五湖四海来此相聚,都是万里挑一的人精,都是千年的狐狸,谁也没法跟谁玩聊斋,这里的文章天才诗歌新星多如牛毛,官二代富二代鳞次栉比,官场新秀政坛新星俯拾皆是,其中有许多名声大水平高但年龄极小的师兄已在太学混得风生水起。

相比之下,张溥以前在地方上取得的那点成绩实在拿不出手。

张溥很惭愧。在县城时他一直鄙视身边除了张采之外的所有人,入京后才发现他和那些乡野之民无非是五十步与一百步的差别,自己正是自己以为的那种上不了台面的粗鄙之人,甚至是他引以自豪的应社也高大上不到哪里去,无非是一个县城里的小型学生组织,级别太低水平太差,这些年的炫耀完全是碟子里扎猛子——不知深浅。不用说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员,便是身边的同学谁不是天才儿童,谁不是超级学霸,谁没有得意之作,谁没有几个文社。

人在得意时很容易忘乎所以目中无人,失意后才能回头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张溥面对一群优秀过度的极品同学时,不由脸红心跳,冷汗涔涔而下,他引以为傲的成就和声望无非是蜗角虚名,他成功的原因只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他笑话京都人是井底之蛙,自己却更盲目自大。更可笑的是这些年来他就像一只爬在树梢引人围观的猴子,以为大家视他为王顶礼膜拜仰慕他的无限风光,实际上大家只是在嗤笑他的红屁股。

想到这些年出乖露丑却还在洋洋得意,张溥心虚了后怕了,洋洋得意轻狂无知的样子让现在的自己作呕,自己正是自己所讨厌和嘲笑的那一类人,张溥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同时张溥也后悔了,首都才是他的舞台,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那么多优秀的人物来了,连甚至连国际友人都不远万里来了,自己来的迟了,落后了,让人笑话了,放松要求了,停止进步了。

张溥知耻而后勇,痛定思痛,一边恶补文化知识,一边大量结识青年才俊,同时思谋着如何在这群优秀学子中冒头,尽快打破瓶颈出一片小天地。

至于如何走出困局闯,张溥极有心得,并且有两件法宝:一是顺势,二是结社。

先说顺势。这里的顺势指形势,也就是天时,一定程度上指的是国家的大政策。自古顺天者昌,逆天者亡,欲灭天和葬天者是绝代魔宗,欲逆天、开天者是圣人或精神病患者,真正的聪明人总会顺天、应天、奉天、承天,顺水行船,因势利导,好风凭借力,顺送我上青云。

放眼全国,时代的潮流是反阉,反阉迎来了关键历史机遇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如何搭上反阉的历史顺风车是所有有理想有抱负的青年人必须共同认真研究的课题,尽快利用反阉来做大做强自身已经成为当前务必尽快解决的最大问题。

张溥敏感而准确地把握住了时代脉博,清楚地知道想证明自己YYDS的实力必须在反阉方面下功夫。

像张溥一样聪明的人很多,大家都想着将反阉作为成才成长的快速绿色通道,都想将阉党作为自己晋升晋阶的垫脚石,都想反得惊天动地惊世骇俗,都想反出个花来给大家瞧瞧。

接着说张溥的第二件法宝——结社。这个不用多说了,个人想要做出一番大事业难度太大,甚至无法在历史长河中激起一朵浪花,而团队的力量则足够掀起一个浪头,条件好了可以掀起惊涛骇浪。

如此看来,张溥想要快速成功的方法呼之欲出:将两件法宝合一,结社反阉。

来北京没多久,张溥的人生战略规划雏形基本确定:在第一步“结一个属于自己的社团小打小闹”基础上,第二步应该是“结更多的社团全面发展”,第三步则是“结大大的社团开大大的花”,现在应该尽快迈出第二步了。

张溥的执行力极强。在入太学没多久,张溥与北京文人结成燕台社,多种场合公开发文,揭发声讨阉党罪行。

同时,张溥又与新结识的一群朋友成立了江北应社,与他的老根据地江南应社隔江而立,遥相呼应。

此时,张溥具备了三重社长的身份,三位一体,三身合一。

三个社不多,但从首都到地方,从江北到江南,每有什么反阉活动,三个社一起上,感觉有那么点意思了。

令张溥遗憾的是,即使三个社一起反阉也掀不起什么浪花。三个社团的成员再多也全是秀才,三杯五十度的水倒在不起也仍是五十度,不可能是一百五十度的过热开水。想反阉反出特色,必须打倒大人物,或者是掌握什么内部机密。但指望这些秀才掌握什么机密显然不可能,甚至见了阉党大佬他们都不认识。

更重要的是反阉是个技术活,不是谁想反就能反的。阉党是个非常扎手的庞然大物,拔根毛都比大家的腰粗,翻个身能压死一群,摇摇尾巴能横扫一片。

从长远来看阉党必亡,但阉临死前的反扑足够大家喝一壶。因此尽快大家都立功心切,但都不想死在黎明前,一群人眼巴巴看着阉党高层流口水,但谁也不敢先下筷子。总之此时的反阉相当于打怪,打小怪熬经验攒金币太难了,打大BOSS又太危险,风险与机遇并存。

这不仅是张溥三社的问题,也是全是所有文社面临的共同问题。张溥开始思索:有没有个一种阉党纸老虎,看着庞大其实已经被拔了牙?地位很高但势力不大只能被动挨打?

张溥把阉党成员点豆豆,点来来去终于找见了一个合适人物——曾经的首辅、阉党骨干、卸任退休、回乡到太仓临时寄宿的原大明帝国首辅顾秉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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