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三十二年,七月中旬。
烈日炎炎,灼烧的温度,让人的心中都多了一丝烦躁。
长安城的百姓更是如此。
自从右武卫封城以来,关陇系为了民心,维持这城内各种物价的平稳。
但这种手段,并没有争取到民心。
随着皇城内的消息不断流传出来,城内议论纷纷。
“那位傀儡皇子今天要登基了对吧?”
“秦魏二王摄政,推出一个傀儡皇帝,他们还是怕吴王!”
“听说了吗?皇后娘娘还在御林军的保护下,在太极宫坚持着。”
“听说了,据说秦魏二王连陛下都不管不顾,一应事情,都是娘娘在操持。”
“哎,不孝啊!也不知道娘娘现在怎么样了?”
……
人心中都有一杆秤。
衡量着世界的万事万物。
城外。
老卒县出来的青壮与退役伤残老卒列阵而立,面露愤怒之色。
皇帝尸骨未寒,朝中大臣篡改圣意,皇后被困宫中,桩桩件件都让深受皇恩的老卒以及老卒县家属感到愤怒。
老卒是质朴的,哪怕他们满身的伤痛是为这个天下造成的。
他们没有去想自己付出什么,却牢记着吴王李恪、皇帝、皇后对他们的恩惠。
李治、李愔、许敬宗骑马矗立于大阵前。
数十面,上书‘清君侧,讨逆贼’字样的大旗风吹动下猎猎作响。
正午临近之际。
皇城内的登基大典即将开始。
李愔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日头,手握住腰间佩剑剑柄,紧接着又松开,攥着马缰的手,缓缓转动着嫡亲兄长送他的扳指。
扭头征询道:“要不要开始进攻?”
许敬宗不由微微皱眉,他不赞成现在进攻。
现在进攻对晋王没有一点好处!
最好是让新罗郡王与朝中先斗起来,两败俱伤的时候,晋王插手朝中之事,一举定鼎天下!
当然,许敬宗还有一个担心。
那就是身后的老卒。
他担心,一旦李恪回来后,晋王是否还能掌控这些老卒。
秦怀玉、程处默就藏在老卒县中,晋王知道,他也知道。
在这段时间内,这些新罗郡王李恪的结义兄弟,表现得十分平静。
他们没有插手朝中的事情,也没有插手晋王武装老卒。
只是武装部分老卒,将工坊完全戒严。
他曾今建议晋王解除工坊武装,可晋王什么话都没有说。
许敬宗现在也不清楚,晋王李治心中到底想些什么。
“晋王,我们只有四万兵力,恐怕想要打入皇城有些困难,最好是能够联合秦小公爷等人。”许敬宗转变了策略,建议道。
李愔眼神冷冷的看了眼许敬宗。
咚咚咚……
当皇城钟响之际,李治这才开口:“退兵!”他知道,皇城内的登基大典开始了。
李愔皱了皱眉头,眼中闪过一抹黯然之色。
许敬宗则心中激动,转身大声喝令道:“退兵!退兵!”
嘟嘟嘟……
庄严的号角声在太极殿外响起。
太极宫门。
长孙无垢在重臣护拥下,看着不远处太极殿方向,群臣簇拥着自己两个儿子向着太极殿方向而去。
两个儿子,身穿摄政王规格的朱紫九龙尨服。
长孙无垢眼中闪过失望,悲恸之色。
房玄龄等重臣看着皇后,心中伤感之余,又充满了担忧。
皇后已经数日粒米未进了。
“娘娘,外面风大,还是回去吧。”房玄龄低声恳求道。
长孙无垢默默的点了点头,转身看到丈夫的灵柩,眼中的悲恸之色更浓几分。
……
“恭迎新皇登基!”
太极殿内,小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
卢氏抱着儿子从太极殿后门走了出来,将儿子放在皇位上,看着皇位,又看一眼坐在前面,一左一右的二王。
二王看都没有看他们母子。
卢氏心有不甘,起身缓缓如侍女一般,站在一旁。
“正朔在位,恭贺新皇登基!”温彦博站出来,大声高呼。
“正朔在位,恭贺新皇登基!”
山呼声旋即响起。
“拜见摄政王!”
“拜见摄政王!”
……
卢氏看着群臣根本没有对她表现出应有的尊重,隐藏在华丽宫装中的手忍不住攥住。
她就算不能取代长孙无垢。
那也是皇帝的亲娘!
皇贵妃!
这些人忽略她,就可以充分证明,她这个被称之为正朔在位的儿子,在群臣心中的地位。
卢氏眼底闪过一抹阴冷神光,心中暗道:终有一天,这朝堂之上,会有我们母子一席地位的!
忍常人所不能忍,才能得到常人所不能得的回报。
就如同那位吴王!
卢氏看来,李恪能够被皇帝所选中,成为诏书中的那个人。
革新之功都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最主要是李恪的隐忍。
皇帝万般猜忌,李恪都一如既往对孝顺皇帝。
皇帝贬封他新罗郡王,他也甘之如饴。
“诸位爱卿免礼!”
秦魏二王的声音打断了卢氏的思绪。
“启禀两位摄政王,新皇登基,是否应该将此喜讯传缴天下,以安天下民心?”卢赤松站出来请示道。
李承乾看了眼李泰,李泰故作沉吟,点头同意:“理应如此。”
“吩咐天下各州道,立刻敬献贺裱,恭贺新皇登基。”
双王摄政达成的一种默契,并州系一方的意见,由李泰先行决定,如果不能达成统一,李承乾再发言。
“报,晋王退兵,返回老卒县!”
就在此时,有御林军跑着来到殿门外大声汇报。
“晋王退兵了!”
“太好了!”
“看来咱们这位晋王的心思也十分复杂,这个时候,打出清君侧,讨逆贼的旗号,却收兵,恐怕是想着渔翁得利吧?”
……
本来有些沉闷的殿内气氛顿时间活跃起来。
李承乾与李泰眼神相互碰撞一下,瞬间移开。
这时温彦博站出来,大声谏言道:“摄政王,臣建议朝廷将岭南、益州、河西连成一片封于晋王!”
“仿照周礼,晋王可在封地组建自己的班底,晋王封地,每年只需向朝廷缴纳原本赋税四成即可。”
“晋王封地内的官员、将领任命,晋王拥有建议权,晋王递交任用名单,朝廷任命!”
“温宰辅此计好!”
“是啊,就是不知道,晋王愿不愿意接这块肥肉!”
“……”
李泰瞥了眼李承乾默不作声,现在该由老大决断了。
温彦博这一招真毒。
大唐三地半天下,最为精锐繁荣的三块疆域封给稚奴。
说实话,李泰都有些眼红。
三地富庶,人口庞大,只要能够掌控,数年之内,就能够组建庞大的军队。
进可以对抗中枢,争夺天下。
退可以凭借三地,独立于中枢之外,不似皇帝,胜似皇帝。
当然,这三地绕不开一个人。
皇兄李恪。
贪这三块封地,就要成为皇兄的敌人!
温彦博此计就是要将态度不明的稚奴逼到皇兄李恪的对立面。
李承乾同样也看出此计的毒辣之处,只是三地半天下,他有些舍不得。
这可是大唐最精华的疆域。
失去这三地的财赋收入。
朝廷会变得十分困难。
长孙无忌看着外甥承乾的犹豫,心中不由叹了口气。
“摄政王,臣赞同!”长孙无忌附议道,外甥根本没有看出温彦博的毒辣之处。
他猜测,外甥看到了温彦博此计想要对付那位郡王的目的。
但没有看出,此计同样也是针对他这个摄政王!
外甥的犹豫不舍,只会让关陇系内部最顽固的一批人看到外甥对三地的看重。
三地有什么值得外甥看重的。
说白了就是革新!
三地现在的繁华,现在为朝廷贡献庞大的赋税,都得益于革新。
关陇系内部最顽固的一批人,是想要将这块肥肉吞到自己口中的。
一旦如此,繁华必定遭到严重破坏。
而等这块肥肉被分而食之之后,士族不纳税的惯例,朝廷就无法从三地得到庞大的税赋。
现在不舍得给稚奴。
将来他真的登基,也不舍得给士族。
温彦博不动声色的试图让关陇系内部看清外甥。
抛弃外甥。
然后跟着他温彦博一起,寻找新的代言人!
作为一个工于心计,精于权术的老狐狸,长孙无忌看来,现在这个时候,为了赢得大多数支持者,就要任何东西都要敢于舍弃,勇于舍弃。
即便他希望可以用更先进的理念和思想武装关陇系。
但眼下的局面。
长孙无忌早放弃了。
这些事情,等到真正坐稳了天下之后,再翻脸也不迟。
李承乾倒也不是没有这个智慧,他只是一时间没有相通罢了。
舅舅长孙无忌忽然赞同,李承乾微微拧眉,后背顿时惊出冷汗,他眼神余光看着老三李泰,唇角微微上扬,似乎在冷笑,在嘲讽他。
他心中大恨!
更恨温彦博。
“温宰辅这个建议很好,本王适才有些犹豫,是觉得如此对朝廷不利,同样也对不起支持朝廷的天下士族。”
李承乾慢吞吞的说道:“三地半天下是建立在天下士族人的痛苦之上的,而三地半天下的财富,若是为稚奴所得,将来稚奴是否会对朝廷生出不臣之心。”
哎哟!老大这个臭不要脸的,真鸡贼!
李泰心中不由暗骂一句,那句三天半天下是建立在天下士族人的痛苦之上,其实就是老大表明他的政治态度。
堂而皇之的暗示天下士族人,这块肥肉,我本来是准备留给你们的。
温彦博错愕看着李承乾。
他还是首次察觉到,李承乾的手腕狠辣。
李承乾暗示这块肥肉是准备留给士族的,现在他谏言,李承乾顺水推舟,等于是让他温彦博去得罪人!
“本王也赞同。”李泰在温彦博看来之际,沉声说道。
卢氏瞧着温彦博转手被秦魏二王给卖了,心中不由冷笑。
不过温彦博的举动,倒是让卢氏发现了温彦博的一丝端倪。
这对他们母子十分有利。
“臣等遵旨!”
“舅舅,就由你去传旨稚奴吧。”李承乾吩咐道。
……
嘉峪关以西。
“快点,乡亲们,今天必须撤到嘉峪关以东!”
“大家相互照顾,照顾好老人孩子,等吴王登基以后,我们肯定还要回来。”
……
满朝的官道上,一辆辆驴车骡车装满了家当,百姓扶老携幼,在年轻学子、嘉峪关以西郡府县衙官吏、衙役的带领下,急急匆匆向关内撤退。
玉门关危在旦夕。
轨道机车已经从玉门关开始,接连不断的将百姓运往陇右腹地。
而嘉峪关附近的百姓,因为列车运力的限制,只能在地方官员的组织下撤往嘉峪关内。
也幸亏是在陇右。
这些年推广蓄力,加上陇右对商贸的繁荣,对运力的需求庞大,百姓家家户户基本都有驴骡。
“吴王真的能当皇帝吗?”
“是啊,吴王现在还没有回关中,我们还能不能回家乡了?”
“河西的繁荣,我们的好日子,还能不能继续了。”
“老乡放心吧,殿下一定能当皇帝,郡守大人亲口说了,陛下的诏书传位吴王,咱们河西百姓都支持吴王,天下百姓都支持吴王!”
“乡亲们,困难是暂时的,大家放心,只要我们团结一心,一定能够守护革新的成果!”
“刺史大人已经在嘉峪关阻止百姓防守。”
……
百姓不安的议论,学子、胥吏的鼓劲儿打气吆喝声不断的在队伍中响起。
河西地区,嘉峪关以西,玉门关以东正在进行一场史无前例的迁徙。
早熟的麦子在撤离的同时被百姓含泪点燃。
他们一粒粮食都不会留给叛军!
玉门关关城外。
侯君集看着已经被连续进攻一日的玉门关关城。
神色有些恼怒。
之前他已经让狼兵服药,竟然没能一鼓作气攻下玉门关。
车轮战进攻了一天,己方都已经十分疲惫了。
他不相信,关城两万守军,还不疲惫。
“刘仁轨,你的狼兵预备营休息的如何了?”侯君集声音冷漠询问道。
“启禀将军,末将这一次亲自领兵攻城!”刘仁轨也发狠了。
侯君集点了点头,挥手命令道:“去把,我会让大军再攻一次,你抓住机会,发起进攻!”
“喏!”
刘仁轨策马来到本阵狼兵阵前,拿出一颗长生药,盯着黑乎乎的药丸。
这种药的副作用,刘仁轨已经知道。
侯君集就没有戒掉,侯君集连年服用,身体其实已经被掏空了,刘仁轨十分清楚侯君集的状况。
这些年,侯君集已经不演武,更是数年没有让他陪练了。
从侯君集的行为,刘仁轨推测侯君集已经废了。
而他当初服用的少,并没有形成药瘾。
不过这些年刘仁轨也不敢轻易服用了。
今天不同。
他一定要打入长安!
“服药!”喝令声响起,刘仁轨将药吞下去。
片刻后,刘仁轨眼睛渐渐变红,举着马槊,指着玉门关:“冲!”
是日。
叛军破关!
玉门关守军无一人投降,尽数战死!
……
“臣冯立,恭迎新皇!”
马邑城外。
冯立身着盔甲,单膝跪地。
“恭迎新皇!”
“恭迎新皇!”
……
宇文节、苏定方、薛仁贵、各级将领,伸手数万精锐边军黑压压一片,同时跪拜。
刀枪林立,一片肃杀!
李恪在顺州突厥骑兵、黑骑的护卫下,看着眼前一幕。
魏叔玉、岑文倩面露激动。
“冯将军请起!”
“诸位将士请起!”
“谢陛下!”
“谢陛下!”
山呼声惊的塞北天地变色,狂风呼啸,旌旗招展,猎猎作响。
……
于此同时。
并州消息也传入长安。
“报,并州边军主将冯立叛变,杀刘政会,扶立新罗郡王!”
长安伪朝廷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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