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大人,温大人……”
早朝时间,太极殿尚未开门,朝臣、封疆大吏汇聚于太极殿外。
郝瑷来了后,与周围人圆滑笑着打招呼。
长孙无忌等宰辅更是郝瑷着重打招呼的重点。
长孙无忌笑着询问道:“郝大人,今年你们河西应该又会拔取头筹了吧?”
“长孙大人过奖了,我们就是睡在功劳簿上,今年朝廷的水利营建,还望长孙大人能够多多关照我们陇右。”
“宰辅大人您可不能厚此薄彼,陇右好比就是个叛逆的孩子,无论他做点什么,相信以诸位宰辅能撑船的肚量,一定会宽容包容的。”
哈哈……
周围许多人听的诡异,长孙无忌则爽朗笑了,他抬手拍了拍郝瑷的肩膀,开怀道:“郝刺史,你这张嘴就像抹了蜜似的,放心吧,虽然你们陇右现在富裕,但是朝廷的政策政令也不会厚此薄彼的。”
“多谢宰辅,有宰辅这句话,郝瑷就彻底放心了。”
“这郝瑷什么意思?”
“是不是想要转投我们。”
……
许多人远远观望着,低声议论着。
戴胄看着郝瑷又去另一边去杜如晦等人说话,拧眉低声道:“这郝瑷会不会是向我们示好,想要向我们靠拢呢?”
温彦博瞥了眼戴胄,微微哼了哼:“戴老大人,您老别异想天开了,你就没看到郝瑷挂在胸前,擦得明晃晃的勋章吗?”
“这块勋章怎么得来的?”
“那是他郝瑷坚定不移革新,陛下赏赐的,挂着这块勋章,即是他郝瑷的荣耀,也是他郝瑷向所有人表明态度的一种方式。”
“这人的圆滑是到了骨子里改不掉的。”
“他不同薛万彻,他这么做,无非就是想着能不能向中枢给陇右捞点好处,其次避免我们的针对。”
“真的想要他郝瑷向我们靠拢别做梦了,除非那一天,陛下决定要改弦更张,不然的话,他郝瑷就是一个坚定不移的恪党!”
“别被这泥鳅滑不溜的表象给欺骗了。”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彦博的分析没错,郝瑷身上有着老派人的官场做事风格,圆滑只是表现,就好像他把勋章总是挂在胸前。”
“给人一种炫耀的错觉,可又有几个人能注意到,这块勋章不单单是他炫耀荣耀的方式,还是他表明态度的一种方式。”
说这番话的时候,长孙无忌心中更多是感慨。
就连这种老派圆滑之人,都能被李恪折服,融入其中,成为陇右现在的一个旗手。
长孙无忌眼神余光看向坐前面的外甥承乾。
另一个外甥青雀正在和李治、李愔二人嘀嘀咕咕,还不时露出得意嘚瑟的笑容,这分明就是做给承乾看的。
目的无外乎是激怒承乾。
在开朝前激怒承乾,让承乾在朝堂上犯错罢了。
青雀这些手段完全就是自学成才!
长孙无忌唇角抽了抽,想笑又笑不出来,满嘴的苦涩,如果不是这个外甥太薄凉、无情,倒的确是个可塑之才。
一个被李恪理念深深影响的薄凉、无情之人,长孙无忌是绝对不敢扶持李泰登上皇位的。
那简直就是给士族人提前掘坟。
更可怕的是,李泰会像前朝的杨广一样,控制不住力道,整个天下都会再次陷入战火之中。
“开朝!”
就在长孙无忌心中思绪万千之际,尖细的声音从大殿内响起。
吱呀!
坚寒的殿门发出艰涩的声音缓缓开启。
群臣鱼贯而入。
“参见陛下!”
“免礼!”
李世民踌躇满志的坐在高处,目光扫视下面的群臣,笑着说道:“诸位爱卿,今年朕十分高兴。”
“户部的统计出来了,情况前所未有的好!”
众人纷纷交头接耳议论。
李世民也不生气,继续说道:“不过在诸位刺史汇禀各地情况之前,今年先做另外一件事情。”
“评定朝廷六部的功绩。”
“诸位宰辅,谁先来说说,今年的六部,哪一部做的最出色?”
李治和李愔相互对视一眼,激动的挺了挺胸脯。
“臣以为户部作为出色,户部在咸阳整理逃籍,收效甚大,逃籍关乎朝廷的百年大计,臣以为户部最优。”刑部尚书崔仁师忽然发声。
李治和李愔兄弟二人脸上顿时露出不忿之色。
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臣赞同,户部最优!”
“户部最优。”
……
很快崔仁师的提议就得到了大批人的同意,就连兵部尚书李绩都表态支持。
礼部尚书张成行沉默不语,明显不愿意掺和。
“父皇。”李泰忽然站出来,大声说道:“儿臣以为吏部最优,吏部官员的兢兢业业,大家都看在眼里。”
“从清查天下吏治,晋阳试点、科举提振君子六艺,别人怎么评论不管,儿臣工部只认吏部最优!”
话罢,李泰故意瞥了眼同排站在最左面边的李承乾。
‘李泰,你个臭不要脸的无耻之徒,你就继续向李恪献媚吧!’
李承乾观察到李泰的小动作,心中暗暗怒骂一句。
‘承乾,明日早朝,如何做,由你来定,舅舅这一次跟着你的意思去做。’就在李承乾极为愤怒之际,昨夜舅舅长孙无忌的话在脑海中响起。
李承乾握紧了的拳头缓缓松开。
他当然明白舅舅的意思。
舅舅是要让他在今日的朝堂上,拿出兄长的风度,支持两个年年幼的弟弟。
这既是舅舅要他在父皇面前展现兄长风度。
也是舅舅在扶持胞弟李治的策略。
以他说出口,父皇会高兴,高兴他们兄弟和睦,就不会有太多的戒备。
舅舅第一次扶持胞弟李治失败后,就改变了策略,用他来润物细无声的实现目的。
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让他做出实际行动,以此拉拢胞弟李治。
李承乾很明白。
今天不能再让舅舅失望。
否则对他自身十分不利。
“父皇。”就在朝臣为李泰的表现而惊讶私语之际,李承乾的声音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李治和李愔二人这半年内的表现不错。”
“他们跟着皇弟李恪出塞外,然后又坐镇晋阳,又去咸阳,吏部、户部合作分析论证了制度完善和整理户籍对朝廷国库的影响。”
“加之吏部的所作所为,也是有目共睹的,儿臣以为论最优,应该是吏部,李治和李愔二人应该得到父皇您的嘉奖。”
殿内瞬间变得安静极了。
大家惊诧看着李承乾,又看看李泰。
都有种见鬼的感觉。
这是要给大家演绎一段皇室一家亲的戏码吗?
李泰也十分惊讶,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心中暗骂道:‘老大嫉贤妒能的狗德行怎么改了?’
他无意间瞥到舅舅满意欣慰抚须,瞬间就明白了。
气的有种冲过去扒光舅舅长孙无忌胡子的冲动。
不用分析推断了,他百分之百的肯定,这一定是只有一个亲外甥的舅舅指点老大的。
早朝之前他做的那些小手段全都白费了。
生气之余,李泰有种深深的挫败感。
老大李承乾有这个老狐狸舅舅辅佐,让他很多招数都只能无疾而终。
李泰瞥了眼皇帝老子,得到了答案。
李世民唇角噙着一抹笑容,十分高兴。
尽管他很清楚,无论是长子承乾,亦或是青雀,这份兄弟情更多是要做给他看的。
但秘密立储制度的好处已经显露出来了。
兄弟之间,再也不能下杀手,恨不得杀了对方,还得在他面前做好兄弟躬亲!
皇帝在意什么,他们就得加倍做好什么!
李世民看着空着的那个位置,心中笑骂一句混球!
紧接着,他开口询问道:“承乾与青雀同时推举吏部为六部最优,诸位爱卿有什么意见?”
“臣等无异议!”
“既然如此,今年年终宴会,赐吏部二等勋章一枚!”李世民当朝做出赏赐决断。
“儿臣谢父皇。”李治和李愔二人咧着嘴,乐呵笑着谢恩。
长孙无忌看着李承乾不愿再推举工部,多少有些失望,做事不彻底。
不过这一点,另一个外甥青雀也明显做不到。
在这一点上,那个站在他们对立面,他很欣赏的年轻皇子就绝对不会因为对立而否定别人功劳。
这就是差距。
长孙无忌感慨一声,紧接着站出来:“陛下,臣作为宰辅,在这件事情上还是有发言权的。”
“辅机但说无妨,畅所欲言。”
“谢陛下。”长孙无忌谢恩后说道:“除吏部最优外,工部营建水泥官道,户部整理逃籍做的都不错,臣以为也应该嘉奖,勉励二部再接再厉。”
“同时也激励其他三部,不可懈怠。”
李泰错愕看着舅舅长孙无忌。
都有些不认识了。
这可不是他认识中,舅舅的作风。
杜如晦等人不由微微皱眉,从秦王的反应,他们就察觉到,似乎有些不对劲儿。
当长孙无忌开口后。
他们心中立刻冒出一个念头。
长孙无忌改变争储策略了!
“陛下,臣赞同辅机的提议。”王珪开口附议。
岑文本的眉头倏然拧紧,心中忽然出现一个不好的感觉。
结合。
关陇系、并州系在面对改革强大的浪潮之下,正在用行动向彼此释放善意!
“这才是真正的辅机!”李世民同样看透了朝廷的诡异,他瞥了眼妻兄心中感慨一句。
他故意等了片刻。
直到确定长子和青雀都不愿释放善意后,他才暗暗一笑,爽朗说道:“好,就按照辅机之言,年终赐户部、工部三等勋章!”
“儿臣谢父皇。”
岑文本暗暗松了口气。
至少现在虽然下面长孙无忌和王珪都有意释放善意,但是很明显,他们支持的两位皇子都没有这个意向。
何况就是并州系和关陇系,也只是用这种方式来促进彼此的信任罢了。
双方相互算计,背后捅刀子这么长时间。
尤其是一年前太子被刺杀、太子杀郡守那档子事情,更是让双方怀有很深的戒备。
想放下成见,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不过这个情况依然值得重视。
改革的大势将要骤起之际,绝对不容许两系忽然达成合作!
他必须提醒吴王李恪!
“接下来刺史述职开始,还按照老规矩。”岑文本思绪烦乱之际,李世民的声音再次响起。
郝瑷走了出来,作揖笑道:“陛下,那就先由臣来抛砖引玉吧。”
许多人闻言不由翻了翻白眼。
瞧着郝瑷这个滑头十分不爽。
如果陇右都只是砖石,那么其他地方算什么?狗屎吗?
你郝瑷是恭维人呢,还是恶心人呢?
李世民笑了笑:“郝爱卿说说吧,朕对陇右的变化最感兴趣了。”
“是陛下。”
“陛下,陇右的商业已经发展到了一个瓶颈,今年的粮赋财税与去岁并无太大的变化,一百七十万贯。”
“臣说一点陇右其他的变化,陇右今年配合工部,修通了关中至玉门关的官道,全程……”
“陇右现在有大小学塾两千所,已经完全覆盖了陇右所有范围内的适龄学子。”
“陇右经过四年乡野教学,通过培养的年轻人,已经初步对乡野建立起了较为有效的管理。”
……
随着郝瑷的汇报,朝中许多人的脸色都变得难堪。
大家敏锐的察觉到,朝廷的权利的触角正在不断的延伸,连乡野村落都不放过。
而陇右是朝廷的样板。
如果不加以阻止,在未来,坐在上面的皇帝,一定要在全天下实现陇右模式。
“陛下,臣也请罪,朝廷将陇右定为制度完善的试点,臣等束手束脚,不敢放手去做,吴王途径陇右之前,陇右一直没有真正去做这件事情。”
“臣有罪!”
李世民对郝瑷的汇报很满意,对郝瑷的态度也很满意,点了点头,勉励道:“陇右能够认识错误就好,发行在陇右的恪报副刊朕也看了。”
“也明白你们畏首畏尾的原因,追究就免了,不过试点之事要做起来。”
“臣遵旨!”
“王崇基,接下来你来说说益州的情况。”李世民直接点了王崇基的名。
“是陛下!”
“益州今年粮赋达八十万贯……”
王崇基显然准备充足,说的十分流利。
王珪看着长子在陛下面前侃侃而谈的汇报,不由以此为荣,暗暗点头。
李世民听完后,点头道:“很好,益州的发展朕也很满意,不过益州也应该向岭南看齐。”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薛万彻。
“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岭南比益州的情况还要好?”
“这不可能吧?”
……
殿内响起热烈的议论声。
薛万彻快步走出来,不过站的十分笔直,好似还保持着他军人的风采作风。
作揖行礼后,大声汇报道:“诸位大人,岭南经过四年的发展,去岁还清所有的欠账,今年总财税达到了一百万贯!”
“什么!”
“一百万贯!”
“这怎么可能!”
……
惊呼声响起。
就连长孙无忌的面色瞬间都变了。
揪着胡子的手狠狠地拽了一下,疼的唇角抽抽。
“薛经略使,你说的是真的?”温彦博扭头惊愕急促询问道。
薛万彻瞥了眼温彦博。
他今年述职回来,就是给吴王张脸,给岭南张脸的!
这是岭南上下一致的意思!
“千真万确,岭南经得起任何的查验。”薛万彻大声回答道,话中多了一丝锋芒与骄傲。
温彦博的脸色瞬间微微发黑。
他勉强笑着说道:“薛经略使误会了,我没有怀疑的意思,只是感到惊讶,薛经略使能给大家介绍介绍岭南为何忽然发展如此迅猛吗?”
“岭南的发展,主要得益于吴王当初的布局。”
“农渔商、海上丝路。”
“农,岭南依托岭南的茶叶,以及岭南的占城稻,依靠两百多万两难百姓勤劳的双手得到了长足发展。”
“岭南沿海渔业的发展,相信不用我为大家介绍,关中各种以海鱼为主的低价肉食品就是最好的证明。”
“商贸,我们一方面依托海上丝路,在季风来临之前,今年组织船队三次前往天竺,甚至有船队前往波斯湾进行商贸。”
“我们的船只不够坚固,大海季风太过凶猛,对海上丝路的影响太大,如果再可以组织两次大型出海商贸,至少可以增加四十万贯的财税收入。”
“一尊琉璃佛,可以在天竺换取百金,黄金带回岭南,做成各种首饰品,又可以番至少一倍的价格。”
“除了海上商贸,我们积极与益州、陇右、江南进行互通有无。”
“岭南的茶文化影响天下。”
“岭南已经与益州,就围绕岭南医学书院达成广泛深入的合作。”
“从孙神医在岭南创办医学书院开始,已经过去四五个年头了,第一批两百多名娃子也长大了,学有所成。”
“此番吴王入岭南,岭南就会请吴王为这些娃子们训话,明年,这些岭南医学书院所有所成的娃子们,就要用他们学到的医术,以及孙神医交给他们的精神,用脚步去丈量天下。”
“悬壶救世,而他们会带着益州产出的药材、中成药,进一步推动民间对蜀药的认可度。”
“医行天下,岭南可真敢想敢做!”
“能超过陇右的,如今看来只有岭南了。”
“能打败吴王的也只有吴王自己了,陇右是吴王缔造的,岭南何尝不是。”
……
高季辅等人在薛万彻停顿下来后,以为薛万彻讲完了,低声议论着。
“陛下。”薛万彻作揖一拜,请求道:“来之前,岭南地方士族、强宗骁帅们共同签署了一份联名请愿书,希望朝廷准许岭南全境,在吏部的指导下,先行一步进行制度完善的改革。”
嘶!
薛万彻忽然的举动,以及请求的目的,让所有人惊的倒吸一口凉气。
大家看着薛万彻手中的折子,只觉得岭南所有人是不是疯了!
自己给自己绑手绑脚,不是疯了是什么!
你们要做吴王李恪的走狗,也没有必要这么恬不知耻的献媚吧!
“薛经略使,你能说说,岭南各阶层,为什么愿意这样做?”沉默中,杜如晦用词很谨慎的询问道。
本来盯在薛万彻身上的目光瞬间更加集中犀利。
大家都想知道。
难道仅仅就是为了给李恪张脸?
郝瑷也看向薛万彻,大家都是被打上恪党标签的人,岭南忽然的崛起,让郝瑷更是坐不住了。
总不能让岭南这个小兄弟,超越陇右这个老大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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