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一都之长了，日后行事以后切勿这么冲动，少了你这把最快的刀，我拿什么去砍开那些乌龟壳。你当初自学院跟着我，我可是许了你娇妾成群，家财万贯的，现在你一个都没落着，若是就这么没了不亏吗？”安存秀走到秦新跟前，借着帮他拔箭矢的时机，轻声说道。
“校尉，我——”秦新红着眼眶，低下头去。
“传令下去，投降不杀，降者抱头跪地。”安存秀尽管心中不愿这样轻易放过那些契丹人，仍是理智的下达军令，他需要早些将自己的队伍收拢，赶赴三河城。
立刻，这样的喊声如投在一棵小石头平静水面中激起的波浪一般迅速散开。
他的士兵们也历年的厮杀中早就将这些契丹语喊得炉火纯青。
喊话所到之处，残余的契丹士兵他们自知双腿跑不过四条腿，如大风吹过草甸一般，跪倒在泥水里瑟瑟发抖，等待那恐怖的未知的命运。
未多时，他听到了鹰嘴岩方向传来刘田撕心裂肺的哭声，安存秀心中一紧，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雨水不知道何时停了，但是空中的乌云却更加密集起来，低低的压在头顶不远处，这是要下大雨的前兆。
“禀校尉。儿郎们抓到了契丹人主将铁剌。”第四都都头黑常之上前禀报道，一个瑟瑟发抖的肥胖身体被重重地摔在安存秀前面的泥水中。
黑常之的手下俱是渤海人，未被安存秀带来青龙寨之前，都是以渔猎为生，做一个合格的猎人就得目光敏锐，不断要能发现猎物，还要能分辨出猎物之间的不同，这样才能一群猎物争选到最肥美的那只，一击而中。
他们很轻易地辨认出了谁才是这群契丹人里的头人，尽管他已满身污泥，失魂落魄。
另外几个族中头人——铁剌的族亲也被抓住。
五千涅刺乌古部族兵，死伤四千五百多人，被抓四百余人，有零星几个机警之辈没有沿古道逃跑，而是直接逃进深山。
且不说他们能否逃出着虎豹丛生的大山，单是失了主将这条，也会让他们即使能逃回去也要受到严厉责罚。
“交给你审问吧。”安存秀对黑常之淡淡地说道。
渤海国屡遭契丹讨伐，二族乃是世仇，能顺手给部下消气，安存秀何乐而不为。
“听得懂我说的话吗？”黑常之特意放下面甲，居高临下地看着铁剌，故意用女直话问道。
面甲之下的眼中闪烁着冰冷凶狠的光芒，看得铁剌不由得一阵心惊肉跳。
铁剌忙不迭地点头。
“你们呢？”黑常之将头转向其他几个头人。
那些人迟疑了下，也点点头。
黑常之见状冷笑一声，“那我现在问你们，我希望你们的回答如三岁婴儿一般的诚实。”
“第一件事，你们的援军呢？”
铁剌胆怯之下，张嘴欲说，但是被旁边一个个子瘦高的老者打了下手臂后强行忍住。
其他几个头人也是低头不语。
黑常之突然暴起，从刀鞘里抽出马刀，猛冲过去，咬牙切齿地用力向那瘦高老者砍去。
那瘦高老者惊慌之下，来不及躲闪，只来得及堪堪举起左臂，试图挡住刀刃。
左臂从手腕处瞬间就被锋利的刀刃砍断，差不多同时就与那老者的头颅一起骨碌碌地掉在泥泞的地面上，腥臭的鲜血冲天而起，足足喷起有二尺来高。
瘦高老者的身体如同茎秆折断的麦子，缓缓地倒了下去，无声无息地耷拉在泥水中。
一股骚臭味从铁剌裆下传来——他吓得尿了。
黑常之将弯刀在铁剌早已肮脏不堪的袍子上擦了几下，狞笑着说道，“不回答或者撒谎，都是有惩罚的。”
“他们，他们去了三河城。”铁剌结结巴巴地喊了出来，声音颤抖而空洞，他努力维持着僵硬的身体不倒下去。
“很好！”黑常之将宝刀从他身上拿开，架在另一个人的身上，“援军是谁，有多少人？”
“曷术部主将秃馁，他们有一万部众。”那人也飞快地回道，生怕一不小心自己的头颅也跟自己族叔一样被斩落下来。
一番审问后，安存秀得到了一个新的消息，铁剌与秃馁的人只是前锋，后面契丹惕隐也就是契丹宗正已聚集了五万大军，不日即到。
安存秀连忙加多斥候，要求他们将侦查范围扩大一倍，他可不想被人无声无息的包了饺子。
安存秀安排第五都的士兵打扫战场后些守青龙寨，秦新等人与部分契丹俘虏亦在其中。
毕竟这次敌人势大，若是分兵日夜袭扰攻打，单靠第六都人马便会面临无法轮休的尴尬境地。
简单休整了一下，士卒们抓紧时间给马匹洗涮鼻子，补充了盐水与粮食，队伍就重新往前挺进。
淅淅沥沥的雨水又下了起来，天空依然响着沉闷的雷声。
地上来不及渗透的雨水闪着亮光沿着一条条小沟流进波涛翻滚的沙河中，往日清澈见底的沙河，现如今浑黄一片，咆哮着往前泄去。
队伍前方有人拦住了去路。
“校尉，某还能战！某要归队！”脸上仍显疲惫的秦新伸手拉住安存秀的马匹。
安存秀掀开面罩看去，秦新目光坚定中带着一丝渴求，他身后站着眼眶通红的刘田与一个陌生稚嫩的少年。
少年身穿青龙寨制式皮甲，背着一把黄木弓，手里拿着一根比他身体还要高出一大截的长矛，脸上有一道红肿的伤痕，但依然可以看得出眉眼与柳登有几分相似，正是柳登的幼弟柳师道。
“将军，我阿兄临死前嘱咐我一定要跟随您左右，望将军成全。”柳师道轻声哽咽说道，眼眶之中糊满泪水。
刘田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通红而又倔强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安存秀。
安存秀眉头轻蹙，跳下马来，一脚踹开秦新，走到柳师道旁边，拍了拍少年稚嫩的肩膀，“你以后便是我的亲卫了。”
少年闻言，眼中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顺着脸颊和着雨水恣意流淌。
“但是这次打仗不适合你，我们要走很远的路。你且回寨中，学好本事，这样我下次才能带你杀敌报仇。”
闻言，旁边的铁剌转过头去，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