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华鹏的双腿像灌了铅，每一步都在燃烧。他们已奔逃了近半个时辰，背后那些非人的嚎叫声终于渐渐远去。樊梨花突然拽住他的胳膊，力道大得让他差点叫出声。
“这里。“她压低声音，指向一座半塌的烽燧台。那夯土建筑像颗坏掉的牙齿般歪斜地矗立在沙丘上，月光在它残破的轮廓上镀了一层银边。
任华鹏刚要开口，樊梨花的手就捂了上来。她的掌心有血和铁锈的味道，指腹粗糙得像砂纸。“别出声，“她的气息喷在他耳畔，“里面有东西。“
他的脊背瞬间绷直。借着月光，他看见烽燧台底层的阴影里蜷缩着几个模糊的身影——是血尸，但它们的动作很奇怪，不像之前那样狂暴，反而像在...睡觉？
樊梨花松开手，从腰间解下一串铜铃。任华鹏注意到那些铃铛上刻着与之前她手上金纹相似的符号。“退后三步，“她头也不回地命令道，“捂住耳朵。“
铜铃被抛向烽燧台另一侧，落地时竟发出震耳欲聋的钟鸣。任华鹏即使捂着耳朵也被震得头晕目眩，那些血尸更是像被沸水浇到的蚂蚁般弹跳起来，以扭曲的姿势冲向声源。
“走！“樊梨花拽着他冲向烽燧台残破的木门。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但总算让他们挤了进去。任华鹏立刻用肩膀抵住门板，而樊梨花则从袖中抖出一张泛黄的符纸拍在门缝上。
符纸无火自燃，青色的火焰沿着门框蔓延，转眼间形成一道火网。外面立刻传来抓挠声和嘶叫，但那些血尸似乎不敢触碰这诡异的火焰。
“能撑两个时辰。“樊梨花说着，突然踉跄了一下。任华鹏这才发现她的脸色苍白得可怕，右臂的铠甲缝隙里不断有血渗出。
“你受伤了！“他伸手去扶，却被对方躲开。
“皮肉伤而已。“樊梨花靠着墙壁滑坐在地，横刀仍紧握在手，“比起这个，你该解释下龙虎山的五雷正法为何会在你手里。“
任华鹏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电击器还别在他腰后，塑料外壳摸起来冰凉潮湿。“我不是什么龙虎山的人，“他小心选择着词汇，“这是...家传的防身器物。“
樊梨花眯起眼睛。烽燧台顶部的破洞漏下一束月光，正好照在她脸上。任华鹏第一次看清她的样貌——不是想象中英气逼人的女将，而是一张带着稚气的圆脸，看上去不超过二十岁，唯有那双眼睛老练得可怕。
“家传？“她嗤笑一声，“能召天雷的法器，整个大唐不超过十件。你姓任...“她的瞳孔突然收缩，“任天师的孙子？“
任华鹏心跳加速。这是个蒙混过关的机会，但他腰间的电击器只剩一半电量了。“我祖父确实懂些方术，“他含糊其辞，同时从战术腰包里摸出应急医疗包，“先处理你的伤口。“
樊梨花警惕地看着他撕开包装的现代止血贴和碘伏棉签。“这些是何物？“
“能防止伤口溃烂的药。“任华鹏展示着塑料包装，“比你们的金疮药管用。“
女将军的眉毛几乎要飞进发际线。任华鹏这才意识到，在唐代人眼里，这些塑料包装和化学药剂恐怕比法术还神奇。他硬着头皮解释：“西域传来的...新式医药。“
出乎意料，樊梨花没有追问。她沉默地解开臂甲，露出三道深可见骨的抓痕。伤口边缘已经泛出诡异的紫色，明显是中毒迹象。
“血尸的爪毒，“她声音平静，但额头上的冷汗出卖了她，“寻常药物无用。“
任华鹏咬咬牙，从医疗包底层摸出一支抗生素注射剂。这是他最后的底牌了。“这个能解毒，但...会有点疼。“
樊梨花盯着那闪着寒光的针头，突然笑了：“比刮骨疗毒如何？“她主动伸出胳膊，“来吧，任公子。“
针尖刺入皮肤的瞬间，樊梨花的肌肉绷得像石头，但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任华鹏不禁对这古代女子生出几分敬佩。
“你为什么会独自对抗那些怪物？“注射完毕，他一边包扎伤口一边问。
樊梨花的目光飘向烽燧台外的夜空：“七日前的子时，北庭都护府突然被血雾笼罩。等雾散时，三千守军都变成了那种东西。“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我是奉安西节度使之命来调查的，没想到...“
一声悠长的嚎叫打断了她。那声音不像之前的血尸嘶吼，反而像某种信号。任华鹏凑到窗缝前，倒吸一口凉气——月光下，至少上百具血尸正从四面八方涌向一处沙丘，它们跪拜的姿势诡异得令人毛骨悚然，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它们在拜月。“樊梨花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声音紧绷，“这不是普通的尸变...有什么东西在控制它们。“
任华鹏突然想起穿越前看过的小说：“僵尸王？“
“比那更糟。“樊梨花的呼吸变得急促，“北庭都护府保管着一面玄天镜，据说是上古时期镇压九幽之物的法器。如果血尸群聚拜月...很可能是有人盗走了镜子。“
窗外的血尸群突然同时仰头，数百道血须射向夜空，在月亮前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任华鹏感到一阵眩晕，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声音在脑子里窃窃私语。
“别看！“樊梨花一把将他拉开，“它们在尝试连接九幽的通道！“她的指甲深深掐进任华鹏的手臂，“天亮前我们必须赶到三十里外的狼烟堡，那里有我的部下和...“她犹豫了一下，“能对付这些东西的法器。“
任华鹏刚要回答，烽燧台突然剧烈震动。门上的青色火焰闪烁几下，竟开始减弱。外面传来重物撞击的声音，每一次都让夯土墙壁簌簌落灰。
“它们发现我们了。“樊梨花抓起横刀，金色纹路再次在她皮肤上浮现，但比之前暗淡许多，“准备突围。“
任华鹏摸出电击器，发现电量指示灯在疯狂闪烁——不知为何，周围的异常能量场正在影响电子设备。他咽了口唾沫：“东边血尸最少，但地形复杂。“
樊梨花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懂兵法？“
“野外生存课...呃，我是说，家学渊源。“任华鹏硬着头皮圆谎。实际上，他只是在窗缝观察时记下了地形。
一声巨响，门板被撞开半尺宽的缝隙。一只腐烂的手臂伸进来，血须像毒蛇般扭动。樊梨花的刀光闪过，那只手臂齐腕而断，但更多的血尸正在聚集。
“跟紧我。“樊梨花咬破手指，在刀身上画了道血符，“我开路，你负责侧翼。“
任华鹏点点头，突然注意到墙角堆着几个陶罐。他凑近闻了闻——火油！唐代的原始燃烧弹。“等等，我有主意。“
三分钟后，当血尸群终于冲破大门时，迎接它们的是三个熊熊燃烧的陶罐。任华鹏用战术手电的电池短路制造火花引爆了火油，现代科技与古代材料的组合产生了出乎意料的效果——爆炸的冲击波掀翻了前排十几具血尸。
“现在！“他拽着樊梨花冲向烟雾弥漫的缺口。两具血尸从侧面扑来，任华鹏的电击器直接捅进其中一具的嘴巴，蓝光炸裂间，另一具被樊梨花拦腰斩断。
他们冲进月光下的沙漠，背后是燃烧的烽燧台和此起彼伏的嚎叫。樊梨花突然抓住任华鹏的手腕：“你到底是什么人？“她的眼睛在火光映照下亮得吓人，“那些机关术...绝不是龙虎山的手段。“
任华鹏张了张嘴，却听到远处传来马蹄声。一队骑兵正从沙丘后现身，为首的举着火把，火光中隐约可见唐军制式的铠甲。
“援兵？“他刚升起希望，就感觉樊梨花的手骤然收紧。
“不对...“她的声音带着寒意，“那些马...没有影子。“
任华鹏定睛看去，果然发现疾驰的马队下方，沙地上空空如也。而马上骑士的头盔缝隙里，正渗出熟悉的血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