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琳住的地方就在霞飞路,距离李秀宁家也就四五百米距离,说是邻居毫不为过。
出去跟小刘打个招呼,让她注意着检查室的情况,魏琳去给段三海办理住院手续。
病历填写上,就按刚才魏琳找的理由填,夫妻吵架,妻子气头上,顺手抄起通火条,捅了病人腹部。至于住址,魏琳想了想,填了医院附近一处地方。
那是前几天,他为自己找的一处安全屋。租赁协议用的是假名字,通过吴彰办理的假身份。
“得,还得再给段三海找个假老婆。”
“等天亮了吧。”
“到时去找李秀宁,让她安排人手去安全屋那里住两天。”
其实以段三海的伤情,他要是逃亡的话,现在就可以直接走。
不过他一路逃过来,没留下痕迹,算不上暴露,事情没那么紧急,最好还是留在医院住三两天的院,随时观察看伤口有没有发炎,顺便养养伤口。
现在做这些准备,是防备工部局,万一工部局真安排人去各个医院调查,段三海这里的住院记录完整,查不出纰漏,就是安全过关。
再说,这毕竟是公共租界,日本人只是在工部局有董事席位,不是租界的管理者,他提出要求,工部局或许能安排人去做,但有几分真心难说。也可能人只是到街上逛一圈,就回去说查了,没找到人。
把段三海安排住进病房,魏琳再回去办公室。
一晚上,陆续处理了几起喝酒打架打破头的小伤情,没事躺到检查床上打个盹,再起来,这天光已开始发亮。
上一个夜班后,可以休息二十四小时。就像魏琳这次的夜班这样,一晚上不算忙,能抽空躺下睡会觉,以他年轻人的健康身体,白天完全不需要补觉。
走出办公室,来到护士站,小刘红着双眼,目光有些幽怨地看向魏琳。
医生办公室里有检查床,魏琳可以躺下舒服的睡,小刘在护士站这里就只能趴到桌子上打盹。
还有,昨天临时起意,跟胡姐换了班,想着有一晚上时间,可以跟魏医生多接触,结果自己竟然没得到机会。
有个喝醉酒从楼梯上跌下来的外国老头,整晚上大呼小叫的,他的妻子则是不断地喊她过去。
那她能有什么办法?
摔断的腿,马医生已经给他接好了,剩下的都是肌肉损伤,就要靠他自己恢复。谁身上有伤谁疼,这疼痛又不会转移,找她也没有用,还占用她的时间。
但是病人喊她去病房,她还不能不去,还得面色正常,不能有一丝的不耐烦表情。
“小刘,待会下班了,请你吃早饭。”
段三海的事情,只有小刘知道,虽然相信她不会说出去,但也不能把别人的善意当成理所当然。
“好的呀,好的呀!”
眼见的,小刘的眼睛中有了光芒。
又熬一个小时,正常上班的医生护士都来到,上夜班的魏琳和小刘也下了班。
魏琳去病房跟段三海交代一下,把假身份证明给他,还有假身份的各种信息,也都让他记清楚,这才离开医院。
“小刘,你想吃什么?”
小刘抿着小嘴想一会,叹一口气。
这大早上的能吃什么?总不能像老年人那样,去吃个早茶,慢悠悠地消磨时间吧。
要是晚上还好说,可以跟魏医生去咖啡馆,喝着咖啡,吃着牛排,听着音乐,美美地享受晚餐。魏医生是留学回来的,他一定喜欢。
但是这大早上的,去哪找咖啡馆?
再说,熬了一晚上,虽然有能跟魏医生在一块的机会值得开心,但是精神真撑不住,她现在好想早些回家睡个好觉。
“要不,我们去吃小笼包?”
小刘想不出更好选择,就挑了一样她喜欢吃的食物。
“行啊。”
魏琳对吃没有偏好,只要能填饱肚子就可以。
留学几年,哪怕是不合口味的西餐,他也能吃得津津有味。在他的前世,物资极大丰富,各种吃食五花八门,他同样是毫不挑剔,所有东西都能吃得下去。
坐上黄包车,一前一后,两人去了城隍庙。
在沪上,要吃老小吃,还是得去城隍庙那儿。再者,小刘也住城隍庙附近,吃完饭,遛着腿回家,正好消消食,好好地躺下补觉。
蒋记小笼包,小刘从小吃到大的美食,皮薄馅大,汤鲜肉香,推荐给了魏琳,魏琳也是吃得两眼放光。
饭后,陪小刘走到她家弄堂口后,魏琳跟她告辞。
按着段三海给出的地址,找到李秀宁家。
按响门铃,佣人过来开门。魏琳报上自己名字,佣人去通知,一会儿功夫回来,把魏琳请了进去。
“魏先生,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对于魏琳来访,李秀宁挺高兴。
前几年父亲遇到点事情,她跟母亲一起去港岛,住到舅舅那里。去年底,父亲的事情处理好,母亲就回了家中,李秀宁还要上学,则继续留在港岛。
这次回家,打算就一直住在沪上了。
但是几年没在沪上住,随着时间增长,她以前的朋友现在都变得陌生。尤其是当年父亲遇到事情时,那些朋友有意无意地疏远,让李秀宁从心中也不愿跟他们多交往。
回来这段时间,没人陪她度过,她正郁闷得很。
“李小姐,是有关段三海先生的一些信息,我来告诉你一声。”
李秀宁眨巴着眼睛,脑子迅速转动。
在船上时,她与段三海刻意保持疏远,没人知道他们两人是同伴。
现在魏琳来通知她,显然是知道他们的关系。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知道的。
“是段叔叔有什么事吗?”
既然魏琳知道了他们的关系,就没必要再装不认识。
“段先生在昨天晚上遭遇日本人袭杀,受了伤。”
“啊,他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没等魏琳多说,李秀宁就接过口去发问,脸上的神情变得急切、担心。
“没事的。我已经给他做了治疗,再住几天院观察观察,只要伤口不发炎,就能出院。”
得到这个确切消息,李秀宁才稍放心了些。
“谢谢你,魏先生。”
李秀宁正说着感谢的话,从楼上沿楼梯下来一人,“秀宁,这是你朋友吗,怎么也不给客人上茶?吴妈,去沏杯茶来。”
顺着声音,魏琳看向楼梯方向。
是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方脸高鼻,满脸正气,隔着镜片,仍能感受到他的双目炯炯有神。
见到魏琳看过来,中年人也看向他。
两人目光接触,对视了几秒,见魏琳没有胆怯退让,中年人这才微微一笑,向他颔首示意。
“年轻人不错。”
“刚刚听你们提到三海,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