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天色灰蒙蒙的。
看起来倒像是要有一场冬雨。
周妙彤散发披在肩。
轻巧的双手专心为肖子仪打理绯色飞鱼服。
肖子仪则笑吟吟地打量着丰腴成熟充满魅力的周妙彤。
心生柔软。
“这事儿我自己来便好。”
周妙彤笑着摇头,“左右也无事,况且,伺候好你,我日子也会好过些。”
肖子仪从她的话中听出几分通透洒脱。
毕竟从贵女变成教坊司花魁。
的确经历很多。
“入冬了,天气愈发冷了,多穿点衣服,别冻着凉了。”
周妙彤头也不抬,只是为他扣好腰带,“穿了这身飞鱼服,不知是哪家人,又要被你们寻上麻烦了。”
肖子仪知道她心有阴影,只是摇头解释道,“只是去永安寺吃个斋饭,听裴纶说味道不错。”
“那些僧人也没想到,连出家了都避不开你们。”周妙彤整理好衣领,继续说道,“跟昨晚你看的那册子有关?”
肖子仪倒也没刻意避着她,感叹地说道,“世人都畏锦衣卫如虎,但锦衣卫就是一把带血的刀罢了。”
周妙彤听懂了。
刀哪有自己的选择权。
“注意安全。”
肖子仪笑而不语。
这世上还有多少力量能杀得死他?
走到门口。
他突然扭头看了过来。
“若是在家无聊,让殷澄陪你去荣月斋看看。”
周妙彤愣了下。
荣月斋?那不是这片儿最有名的点心铺子吗?
肖子仪来到衙门口。
便看到裴纶已列队七八十人等着。
如今他是携着凌云铠命案、案牍库火烧案、张英命案的功劳才调回了北司。
正在韩一泽手下。
当然也少不了一番上下打点。
但总归是明平暗升。
南司虽说管着锦衣卫的内纠,但却完全制约不了北司。
分管北司内纠的则更惨。
被甩脸色都寻常。
像原著沈炼那样嚣张跋扈、拒不配合的也不在少数。
所以能回北司的确也是裴纶的本事了。
只是脱离北司也不少日子了。
肖子仪也是想着给他撑撑场面。
这才带他去出这个任务。
否则带上卢剑星或者殷澄倒也没什么问题。
看到肖子仪靠近,裴纶当即上前迎来,大声说道,“卑职奉镇抚使大人之命,特来听从大人调度!”
肖子仪则走上最高台阶。
一身绯色飞鱼服迎着晨光展现出浩荡的权威。
这是多少人倾尽一生也达不到的高度。
“出发!”
……
永安寺,疱房。
一群小沙弥都吓得直哆嗦。
根本不敢送上斋饭。
穿着绯色飞鱼服和银白飞鱼服的两人对这座寺庙来说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大人物。
当家住持净海只能亲自送上桌子。
“两位,请用。”
肖子仪笑呵呵地点头,“多谢净海法师。”
净海看了一眼态度和切的两人。
心头稍安。
裴纶伸手呈四指邀请礼,“大人,请。”
肖子仪端起那五谷杂粮的斋饭,再看边上还有的那一大桶。
也没多说什么。
只是就着咸萝卜根便干了两大碗。
“大人,斋饭还有……”
还准备为肖子仪再盛上一碗的净海被打断了。
“不了,饱了。永安寺的斋饭呐,味道确实很不错!”肖子仪摆了摆手,而后扫视了一圈,“净海师父,寺院里就这些人?”
净海沉静应答,“算上小僧,这寺院里有三十一位度牒僧人。”
“听说净海法师还是僧录司的讲经?”
“是。”
“不得了呐,那在下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一下净海法师,这永安寺名下有多少土地?”
“这……”
“净海法师不方便说?”
“寺院里的确是有那么些田地,但都是有诚心的香客来寺院布施的。”
“哦?都是哪些人布施的?”
肖子仪站起身来,在这疱房里踱步,饶有兴致地看着一个个小沙弥被吓得瑟瑟发抖。
净海尚不知对方来意。
不敢轻易搭话。
但也隐约猜测到了些什么。
“布施都是香客给佛祖的诚意,无论是金银还是田地,既然布施出去了,便与原主无关了。”
“无关?”肖子仪被逗乐了,回头看了一眼裴纶,笑呵呵地,“我刚没听错吧,净海师父好像是跟我说无关?”
裴纶也迎了过来,“大人,您没听错,净海师父是这么说的。”
净海登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汗如雨下。
但又不知该如何辩解。
京城闻名的讲经法师在面对锦衣卫竟也有些词穷。
肖子仪把玩着饭桶里的木勺,缓缓说道,“净海师父知道如今国家危难吧?”
净海愈发谨慎了,“是,听说西北匪患严重,辽东皇太极又虎视眈眈,不过幸好有卢总兵和袁总兵两位大将军镇守边关。”
肖子仪将手中木勺往桶里一扔,也不看他,语气带着几分严肃,“嗯,是啊,不过我们接到线报,说永安寺大发国难财,侵吞大量民田,不知此事可真?”
净海吓了一跳,忙上前解释,“大人,此事必然是假,永安寺虽说算不上什么大寺院,但寺内僧人都恪守本分啊!”
“这么说,是本官误会你,误会永安寺咯?”
净海已经是面色煞白。
周围的小和尚则更加不堪。
甚至有人当场吓得瘫软在地上了。
这帽子真戴不起。
就在此时。
外面传来一阵喧闹的动静。
而后一道身影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正是千户韩一泽。
他指着肖子仪,脸上满是忍不住的怒意,“肖子仪!你想栽赃!”
肖子仪脸上的笑容收起。
冷冷地盯着闯进来的千户韩一泽。
“韩大人,不知你为何出现在此地?”
韩一泽扫了一圈,目光在裴纶身上停了良久,“呵,姓肖的,我若是再不来,只怕连我叔叔都要被你拖进诏狱了。”
肖子仪皱眉看着韩一泽,“不知韩大人此话何意?”
韩一泽上前,嚣张地拿手拍打着他的脸,“姓肖的,跟我,你就不要装了,你这千户呐,终究是个副的!”
裴纶急切护主就要上前表态,“大人!”
嘭!
韩一泽上前给了裴纶一脚。
踢在后者胸口。
“狗东西,眼都瞎了?连主子都认不好!”
一时间。
场面尴尬而寂静。
韩一泽不屑地扫了一圈,看着周围所有锦衣卫都低下头去,顿生几分自豪。
嗤!
刀光凌厉。
韩一泽难以置信地捂着脖子倒了下去。
“你……”
一众锦衣卫都看傻了。
包括裴纶。
而肖子仪只是用胳膊内肘夹擦血迹。
同时鄙夷地冷笑。
“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