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过道尽头,伴随着铁链摩擦声的接近,忽地,亮起了光。
付宇这才发现,两侧牢房中间的过道顶上,还挂着一盏盏油灯。
这些油灯先前尽数是熄灭着的。
此刻却在没人点燃的情况下,开始忽明忽灭的闪烁起来,像是一道道漂浮的鬼火。
明暗不定的灯光,映照出过道尽头那越发接近的黑影。
近了,更近了。
付宇注意到,隔壁牢房那位花魁的呼吸声,都因这黑影的出现,而隐隐急促了几分。
而后。
在黑影完全现身前更早到来的,是惨叫!
痛苦的,恐惧的,绝望至极的哀嚎惨叫。
咚——!
惨叫声里,隐约夹杂着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滚落在了地面上。
“嘿——”
过道尽头,响起一声残忍的狞笑。
嘎吱——!
紧接着又是一阵莫名的金属摩擦声。
这声音跟先前酷似铁链摩擦的动静不同,它更加刺耳尖锐,也更让人心底发毛。
“什,什么东西!”
右边牢房秦朗的干呕声,不知何时也已然停下。
此刻秦朗不停的吞咽着口水,白净的少年脸庞上,泛出一阵阵苍白。
他口中不停的念叨着,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向付宇寻求回应。
付宇没有给出回应。
付宇此刻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过道尽头那道黑影上。
在仿佛放慢了无数倍的子弹时间里,那黑影,终于从昏黄的灯光中走出,现身了。
“嘶——”
这一刻。
付宇听见四周的牢房里,传来一阵阵齐刷刷倒吸凉气的声音。
就连他自己,眼皮也下意识一阵狂跳起来!
那黑影……是一个人!
更确切的说,是个足足三米多高,形容粗犷,赤裸着上半身的狱卒。
狱卒,这本身没什么。
高大点,也说得过去。
可问题是……
他腰间缠着一道道金属铁链,链子后面绑着的,却是一座在地上拖动的铡刀台!
此刻。
那铡刀之上,还在流淌着红白相间的不明液体,隐隐之间,甚至都能看见那液体周围挥发出的热气。
很新鲜,很热乎。
就在刚才,这铡刀刚刚斩下了某个不知名倒霉蛋的脑袋!
这一刻,不止是付宇意识到这个真相,四周牢房里的所有‘犯人’,惊恐之中也全都反应了过来。
“我,我曹……”
“踏马真断头啊!”
“不是说壹级裂隙不危险,死不了人吗!”
“能,能退出不?我就想进来赚点钱,我不想死啊!”
“……”
过道两侧的牢房里,人们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叫喊。
付宇却注意到,隔壁那位花魁听着这些哭爹喊娘的叫喊,抹着浓妆的姣好面容上,露出讽刺轻蔑的笑。
“一群肺雾。”
耳尖的付宇甚至听见她低声呸了一句。
而下一秒。
她似乎察觉到了付宇的注视,猛地转头,目光看来。
明明只是瞬间,可她脸上此刻挂着的又变成了那副风情撩人、眉目含春的媚笑。
“好弟弟,一直盯着姐姐看做什么?”
夏萱萱咬着红唇,一副我见垂怜的模样。
付宇摇了摇头,目不斜视。
而下一刻。
“不——”
“不要!!”
一道高亢无比的尖叫,让原本嘈杂喧闹的两侧牢房,瞬间死寂下来。
付宇看见——
那狱卒现身走了几步后,竟莫名停在了其中一间牢房的门前。
他不由分说的伸出手,向里一拽。
那铁质的金属牢房大门被强行打开,里面那位顶着乱糟糟鸟巢头发的年轻人,如同小鸡仔似的被他提在了手中。
“嘿——”
熟悉的狞笑声响起。
那狱卒直接将那年轻人的脖子按在了身后拖动的铡刀台上。
嘎吱——!
狱卒的动作快到了极点。
快到明明空气中还回荡着那年轻人的叫喊,可明晃晃的金属铡刀已然落下。
咚——!
一声闷响,头颅落地。
在场的所有人,全都瞪大眼睛,呆住了!
“死,死了?”
“就跟杀鸡似的,给人噶了?”
“呕,呕——!”
“呜呜呜,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啊!”
“……”
毫无疑问。
寂静过后,是更加嘈杂的惊声尖叫。
可那狱卒仿若没听见似的,也好像刚才只是做了一件随手而为的小事。
他转身,拖动着身后的金属铡刀,继续沿着过道前进。
但没一会儿。
狱卒再次在一间牢房前停下。
破门,提人,铡刀,一气呵成,熟练的仿佛演练过成千上万遍——从这遍地的脑袋瓜子来看,或许他真铡过上千个人也不是没可能。
狱卒继续前行。
第三次,他在一间牢房前停下。
但就在人们都以为里面那倒霉蛋也要‘肝脑涂地’的时候。
“我干了!”
牢房里那胡子拉碴的中年人,却在狱卒那双大手即将提起他之前,一把端起地上那盛满豆腐脑的银碗,仰头灌下。
咕噜——
咕噜噜——
即便是昏暗的灯光下,也看得清那人喉咙在不停的滚动。
而令人震惊的是。
在喝干那碗豆腐脑后,高大狱卒原本伸出的手,竟然真的悬在了半空,距离那中年人仅仅几十公分的位置。
付宇看见。
那狱卒脸上此刻露出一个颇为可惜,意犹未尽的表情。
然后,他收回手,还不忘将刚才强行拽下的牢房铁门往回一按。
当啷一声,铁门归位,看起来跟之前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诶?”
一时间。
两侧牢房里都响起惊咦。
众人面面相觑,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喝下那碗豆腐脑,能免于人头坠地!
想到这里。
许多人纷纷看向自己牢房地面上那铁碗里,盛得满满当当的,红白相间的豆腐脑。
呕——
呕呕——!
干呕声,此起彼伏,回荡不休。
……
……
狱卒拖动着那看着就沉重无比的巨大铡刀,走得很慢。
一步一步,脚步声不大,却仿佛每一步都重重踩在了人们的心头。
每隔一阵,他便会在某个牢房前停下脚步,准备提人、开铡。
而为了活下去,即便再恶心再生理不适,被选中的人们,也都硬着头皮,给那碗豆腐脑全干了。
直至——
那狱卒停在了一间序号为77的牢房单间前。
他拽下大门,伸手向内。
可偏偏!
在一众人又惊又奇的注视下,里面那位‘犯人’却压根没有半点准备喝下豆腐脑的意思。
相反。
她只是朝着狱卒的方向,静静伸出右手,露出了那截白皙如雪的手腕。
手腕之上。
那如同水晶般澄澈而绚丽的纹路,即便在这幽暗的牢房灯光下,也依旧显得无比璀璨扎眼。
付宇看清了,那牢房里的是个少女。
先前那位开着超跑,黑色皮衣红马尾,来自富人区的少女。
“买命。”
少女清冷精致的脸上,没有半点对这狱卒的畏惧。
她淡淡开口。
声音不大,却让那狱卒脸上原本的残忍暴戾,此刻化作明媚的笑容!